转瞬三年,沙乐美习惯了与爱情保持距离,习惯了用谎言掩饰荒凉。她非常感谢保罗,他带她触摸遍巴黎的每一个角落时拍了不少照片,有单照,有合影,定格在相纸上,让谎言有据可依。
每每有人打探感情,沙乐美便推出保罗,在谎言中扮演丈夫。
这算不上犯罪,不会有人逼她拿出书面证据。这样做,也并非虚荣,她只是不想成她们无聊时的爱情扶贫对象,被嗲嗲不休地教导怎样吸引并帮我物色合适的男人,又在她灰头土脸退下阵来时拼命藏起幸灾乐祸假惺惺安慰。
她不想那么凄惨,成为她们衡量自身幸福的标尺,仅此而已。
回国第二年,沙乐美去巴黎,在机场给保罗打了电话,他很兴奋,去机场接,没带她回家,径直去了酒店,他请她吃著名的鹅肝酱,有点腥,不合她口味,但她假装喜欢,这是礼貌。埋完单,他的钱包就空了,大大地扒拉开,给沙乐美看,她笑着,替他掩上,他还是老样子,明天的事归明天管,只要当下。
他们在毕加索常去发呆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吻别。
再无其他情节。他有了别人,沙乐美喜欢他的姿态,亲昵而干净。
她年年去巴黎,海明威说得对,如果你在年轻时去过巴黎,那么巴黎就永远跟着你,每次,都是保罗去机场接,送她去酒店,一起吃饭,说话,逛街,他总是更换女朋友的名字,唯独去年,接了她,问:去我家还是酒店?
沙乐美想了一下,说酒店。
他笑着说好。
那天晚上,他有些忧伤,不想走,沙乐美说别这样。他吻了吻她,就走了,有些欢娱是得不偿失,要用一辈子去忘记。
她不能虐待自己。
在李长远和钱多多的婚礼上,灯红酒绿的热闹里,沙乐美竟然落了泪,不,你们不要以为她暗恋李长远,也不要以为她嫉妒钱多多,她只是,有种被抛弃的凄凉。
被爱情抛弃。
沙乐美没有太多时间悲伤,只是内心的柔软瞬间被触疼而已。婚宴结束后,她去游泳馆游了大半个下午,上来时,手脚都有点软,换好衣服,去吃土耳其菜,厨师把墨鱼烤得太硬,以至于我的胃整个晚上都在疼。
单身的人一生病就会想结婚,哪怕他什么都不是,在需要时能递上一杯热水,就足矣,一旦恢复健康,被扔在病榻前的要求,就纷纷回来了。
她给保罗打了电话,没人接。从抽屉里翻出几片健胃消食片,吃了,早晨,胃发出饥饿的呼唤,她庆幸包罗没接到电话,他不够强大,承担不了她的脆弱。
3
钱多多请沙乐美吃午饭。
早晨,李长远发短信告诉沙乐美,复印视线资料和文小鱼被客户太太捉奸的事,钱多多都知道了,要沙乐美做好迎接钱多多疾风暴雨的准备。
果然,钱多多的脸色很难看,沙乐美尽量波澜不惊。
你怎么可以这样?钱多多口气逼人。
是关于文小鱼的事么?
我讨厌不择手段的竞争!她目光锋利如刃,好像受了屈辱,正找缝隙还击。
文小鱼出事后,沙乐美一直竭力压着,其实,文小鱼并非色贿客户,那男人也不是客户,进宏大之前他们就好上了,她毕业于一家民办演艺学校,在演艺圈晃**了两年,星途暗淡,不得已改行进了宏大,不幸的是他们约会,被男人的太太捉了奸,男人便卑鄙地选择了牺牲她保全自己,一口咬定文小鱼为了业务而百般勾引,使得他终于把持不住。当时,文小鱼又羞又恼,差点跳楼自杀,那男人和太太见状,也怕了,唯恐闹到不可收拾,便打电话让沙乐美去收拾残局。
事到如今,沙乐美不好再隐瞒下去,一五一十地和钱多多讲了。
这样啊。钱多多的声音柔和了下来。那男人真够卑劣。
沙乐美嗯了一声,低声问: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钱多多看看她,犹疑,又笑了一下:你喜欢吃什么菜。
咖喱牛腩饭。
好,我们一样。钱多多笑了笑,好像在为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而不好意思。自她和李长远结婚后,沙乐美就越来越欣赏她了,从不像某些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的总裁太太,容不下公司里的年轻漂亮职员,也从不以势压人地对各业务部门指手画脚。说到底,是李长远有眼力,屈尊五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婚后的李长远显得踌躇满志,连强悍的视线来抢地盘都不放在眼里,倒是钱多多比婚前更注意言谈举止,除了在例会上提一些建议,很少下结论性语言。她常常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李长远走过去,唤她的名字时,她的肩,震一下,好像受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