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懂夜的黑之谁是那场流动筵宴里的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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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乐美总觉得钱多多宛如灿烂的向日葵,有太多阳光围绕,也不必希罕她的喜欢。从26岁起,沙乐美不再相信女人的友谊,她最好的朋友毁了她最好的爱情,她从巴黎打来电话告诉沙乐美说她恋爱了,让沙乐美猜对方是谁。
沙乐美笑:别告诉我是让雷诺。
让雷诺是女友去法国的动力,希望在巴黎街头与他相遇,哪怕不打招呼,只是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在斜阳里远去。他是〈那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里昂,有足够的冷酷与柔情让女人们喜欢到绝望。
那是。女友又说:猜我正和谁在一起?
陈嘉良?沙乐美脱口而出,他是她爱了9年的男友,从高一开始,25岁时随父母移居法国,走前沙乐美哭成泪人,他警告沙乐美不许趁他不在给其他男人朝思暮想的机会,也发誓不会爱上巴黎女郎也不会被巴黎女郎爱上,他们的爱,会地老天荒。
就是他。
沙乐美的思维出现了要命的短路,然后声嘶力竭:你什么意思?你把陈嘉良怎么了?
女友低声说对不起,说她已伤害了沙乐美,但已覆水难收。
女友收线,沙乐美再没说什么,没来得及。
沙乐美猜想种种原因、种种画面,一夜间,她的身体变成了一片布满裂纹的碎瓷。第二天,她拼命拨打一个电话号码,直到按坏两个按键,那个做贼心虚的混蛋没胆接,她在邮件里疯狂地咒骂了他半年,历数被辜负的海誓山盟是多么荒诞。他只回了一句:海誓山盟是用来表达当下**的,不是用来实践的。
也就是说,沙乐美合该倒霉,竟将海誓山盟当成了恒久的承诺,时间在变,连坚硬的钻石都可以切割改变,一具肉身里的心怎能不变?
一年后,沙乐美耗尽积蓄,揣着满腔悲愤去巴黎进修平面设计,当然,进修只是个幌子,她要直面那对寡恩薄义的男女,用受伤的眼神,看住他们,一直将他们看到羞惭难当。她不相信他们是被爱慕聚合,只是异乡人的寂寞罢?
沙乐美在他们的街对面租了房子,在一个清晨,她抱着胳膊,立在街边,悠闲地望了那扇门,一直望到,他们傍臂而出。
他们无限讶异,沙乐美像突然归家的主人审视正在做案的贼,等待他们来求得自己的宽恕,他们是贼,一个偷了她的友情一个偷了她的爱情。
短暂的慌乱,他们就笑了,仿佛,突然出现的沙乐美是不经意就到了门前的亲戚,惊喜,热情,问长问短,暮春的巴黎,是花的海洋,芳香四溢里,沙乐美终于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他们的爱,是迟早会发芽的种子,并不是趁虚而入,他们不觉得自己是贼,情欲可以偷,爱是发生。所以,面对她时,他们自然得体。她的大义凛然,是毫无用处的多此一举。
那些有备而来的质问,沙乐美一句也道不出,他们只字不曾解释,也不曾道歉,除了掩面而逃,她还有什么出路?难道等他们用对不起把她再羞辱一次?
沙乐美搬了家,白天学习,夜晚去看灯火璀璨的塞那河,像上帝遗落在人间长长碧玉,在散发着幽冷高贵气质的露天酒吧发呆,感受夜晚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冷意,沿着小腿,缓慢上升。
在协和广场,沙乐美遇到了保罗,她当他是没有生命的铜象,抚摸他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灿灿光芒的脸庞,被吓了一跳,因为是热的。他就笑了,那时,沙乐美的法语蹩脚到还不能应付日常生活。
洗净后的保罗瘦长白皙,金色短发软软地覆盖在额上,眼睛是清澈的婴儿蓝,他没正当职业,靠给演出公司搭建临时布景为生,日子常常捉襟见肘,却很是快乐。一周后,他们同居了,一年后,沙乐美回国,保罗很难过,问她可不可以留下来?
沙乐美说没有理由。
他的目光就垂了下去,因为太是了解,沙乐美从未期望他们会有结果,他生性松散,不能胜任丈夫的职责,她厌倦了动**的、不敢想明天的生活。
离开巴黎的那天,在戴高乐机场和保罗抱别时,伤感的沙乐美想起了海明威说的一句话: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筵宴。是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流动的筵宴,她,只是光临过而已。
2
沙乐美带着一腔悲愤去巴黎,带回来的,凄怆。她喜欢和保罗的结尾,是留在岁月里的淡淡惆怅,可以做无数次假想,假如她留下,假如保罗求婚,对她,到底是幸福还是另一种杀伤?只有上帝知道。
或许,爱情最好像鸵鸟那样,不必假装勇敢去试验自己的坚强与能量,危险来了,把脑袋藏进沙土,不去想不去张望,最好。
沙乐美回国的第一件事,是去银行兑换了仅剩的一千法郎,她囊空如洗,心空若谷,哗啦哗啦地翻报纸看招聘信息,奔走在应聘的路上,她是那样的悲伤,仿佛被生活进行了坚壁清野,残酷到不能喘息。
一年多而已,国内日新月异的发展,让她恍如隔世,越来越多的海归沦为了海待,不再有当年的优势。
几经筛选,沙乐美进宏大,一台苹果电脑就是她打拼的武器。也会想谈一场恋爱,却是曾经沧海,和陈嘉良9年的感情,一年的分离就足以夭折,和保罗,曾好到舍不得把黑夜用来睡觉,生怕一觉醒来,就看见了归期,依然逃不掉最终的分离,保罗说婚姻是贵妇人怀里的宠物猫,闲散成习的他承担不起。沙乐美表示赞同时,心有点酸疼。
但,爱情不必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