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钱多多要了两杯苏打水,默默喝了两口,说:你们做业务,是不是参照了李先生给你们的复印资料?
知道她会问,沙乐美不打算隐瞒:我重新修订了一下,比原先的,更合理。
她叹口气:这不符合我的做人原则。
知道。你还是把它们带出来了不是?沙乐美笑,觉得钱多多这样说,是在推卸责任,保住清高,让良心少受谴责,这不公平,如果不是她当初,就不会有李长远的果。
她笑笑:人总是这样。
嗯,为自我服务的体系都比较发达。沙乐美附和道。
说难听些,就是自私。钱多多像发了狠,要揭自己层皮。
沙乐美弹了弹杯子,冲她笑着说:人性底色如此,高尚和宽厚是后天修炼的自我管理能力,清高是双漂亮的高跟鞋,必要时,得把它丢在路边才有生路。
钱多多看上去有些疲惫,协助李长远赢已在她心中占了上风,再也不会为李长远复印那些资料而大发雷霆了。她看着沙乐美,慢慢说:给文小鱼几天假期吧,她需要散心。
下午,沙乐美对文小鱼说了钱多多的意思,文小鱼几乎落下泪来,用指甲拼命地抠着手心。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这样体恤女人的情伤,女人一旦结婚,就与未婚女子有了分野,出于兔死狐悲,对第三者大都同仇敌忾。
而钱多多没这样,不是她仁厚温暖,而是还没进入妻子的角色状态,不爱,所以不能体味被辜负,也就不会对插足者生出憎意。
由此可见,她的爱,行走在路上,尚未抵达李长远。
4
沙乐美接到一位陌生女子的电话,约她会面,问她是谁,她笑而不答,说见了就知道了。
约在朗园,海边的美丽酒吧,绿树掩映,藤萝满架中摆着白色的欧艺桌椅。
没有男人闯进沙乐美的私生活,她不必对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心生疑虑,对女人来说,除了爱情毁灭,就不存在灾难了。
老远,觉得面熟,搜罗了一下记忆,一下子,沙乐美就怔住,是的,她们见过一次,那次,她远没现在这样优雅,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死死拽住要跳楼自杀的文小鱼,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不停地抽烟。
她款款探身,握手,说久仰久仰。态度热忱,没有敌意的痕迹。
叫了咖啡,她说:奇怪么?
不。您约我,为公为私?这一天,沙乐美猜到了,没想到这么快。
为公。她抿了口咖啡。
沙乐美觉得这话有些假,替视线出面的,应当是猎头或是业务经理。
说了些无关疼痒的边缘话题,扯到宏大时,正午的阳光支离破碎地从藤萝间隙里漏进来,洒在她脸上,她的样子就虚幻起来,娓娓道:依沙小姐的能力,应当有更好的待遇。
我对宏大的待遇很满意。宏大的工作环境舒适而宽松,沙乐美相信李长远的能量,十年之后,宏大不会在视线之下。
那么,我们暂且不谈这个了,希望我们能做朋友。她是个聪明女子,轻触碰壁后,快速迂回,沙乐美不想久坐,频频看表。
她问:是不是沙小姐有事。
沙乐美点头:下午有个会。
好的,那么我们改天再聊。她把从手包里拿出墨镜,对着阳光的碎屑,看了两眼,又漫不经心道:对了,你知道钱小姐是怎样离开视线的么?
这和我没关系,也就不想知道了。回宏大的钱多多像换了个人,丢了些锐利多了些暮气,那样的状态,沙乐美也有过,是被爱情伤了元气。对爱情的悲伤,最好的善意就是保持缄默,所以,沙乐美不曾开口问过。
她无法忍受爱而不得,落荒而逃,不过,最倒霉的还是被她爱的人,他正失业中。说着,她把墨镜扣在脸上,用微笑的面孔,静静的对沙乐美。
那苏小姐就是得利的渔翁喽。沙乐美微哂:还有,我要向你澄清个误会,关于文小鱼,不过是一个偷腥男人的卑劣洗脱,当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您更愿意相信是我在为洗脱员工而栽赃嫁祸。
她的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就被咬住了,拎起手包,说:沙小姐,视线随时欢迎您,您刚才的话,我不懂,也不想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