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姐弟在京城,无长辈照应。小孩子嘛,头疼脑热,饮食不当,都是常事。”
王熙凤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若出点什么意外,也是天命。到时候,林家那些产业,老太太是黛玉的外祖母,宝玉是她嫡亲的表兄,代为照管也是理所应当。”
王夫人手中佛珠一顿,良久,缓缓道:“此事需做得干净,绝不能让人起疑。”
“这是自然。”王熙凤笑道,“婶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二人又低语一阵,王熙凤方告辞出来。
夜风凉透,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弯冷月,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这荣国府的天,是该变一变了。
次日一早,王夫人果然备了车轿,往林家旧宅去。
她本意是做足姿态,以“舅母”的身份好言相劝,将两个孩子接回。若他们执意不回,那便是“不识抬举”,日后有什么变故,也怪不到贾家头上。
谁知车到林府门前,却见黑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林府”二字匾额擦得干干净净。
门前并无寻常宅邸常见的门房闲汉,只两个青衣小厮垂手侍立,目不斜视,气度竟不比贾府的下人差。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上前道:“荣国府二太太来瞧林姑娘和林小爷,快去通报。”
左侧那小厮不卑不亢,躬身道:“请嬷嬷稍候。”
小厮转身进门,不多时,一个五十余岁、衣着体面的老仆出来,正是林福。
林福朝车轿行了礼,方道:“二太太亲临,本不敢怠慢。只是我家姑娘昨夜受了惊吓,又兼车马劳顿,今早起来便有些发热,已请了大夫瞧过,眼下刚服了药睡下,实在不便见客。小爷正在跟前侍疾,亦分身乏术。小爷说,劳二太太跑这一趟,心中实在不安。待姑娘大好了,必亲自过府向老太太、太太们请罪。”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给了理由,又全了礼数,更将不见的缘由归到黛玉受惊生病,暗指荣国府之过。
王夫人坐在轿中,脸色阴沉。
她料定这是推托之词,却也无法硬闯,只得隔着轿帘道:“既如此,让姐儿好生养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遣人去府里说。”又命周瑞家的将带来的人参、燕窝等物奉上。
林福接了,再次谢过,恭送车轿离去。
回府路上,王夫人越想越气。她堂堂荣国府二太太,竟被两个小儿拒之门外!
更可恨的是,林家那老仆举止有度,话里话外竟无半分错处可挑。这更让她确信,长生那孩子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否则一个五岁稚子,怎能安排得如此周详?
此刻林府内,黛玉有些低热,正靠在床头,长生坐在榻边,一勺勺喂她喝药。
“弟弟,二舅母亲自来了,我们不见,是否……”黛玉神色忧虑。
长生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姐姐不必担心。她此来,绝非真心接我们回去,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我们若见了,反倒不好。如今这般,她挑不出错,我们也能得些清静。”
黛玉服了药,长生替她掖好被角,柔声道:“姐姐再睡会儿。外头的事,有我。”
待黛玉睡熟,长生方悄悄退出卧房。
林福已候在门外,低声回禀了门前情形。
长生点头:“福伯做得很好,这几日紧闭门户,凡贾府来人,一律以此为由挡了。另外,”
他沉吟道,“姐姐的饮食药材,从今日起,你亲自经手。所有食材,需银针验过。药材,另请两位大夫分别看过方子,再抓药。煎药时,不许离人。”
林福讶然:“小爷是担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长生淡淡道,“荣国府那潭水,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