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看向他:“如果现在强行处理,风险反而更大。我们并不建议。”
主任接着报出一串数字,出血百分之几,子宫损伤百分之几,感染百分之几,恢复多少周。
裴与驰接着一条条追问,变量、极端情况、备用方案,然后再问能不能把每个数字再压低,压到百分百的确定性。
专家当然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医学上没有绝对。”主任终于憋不住,苦口婆心地劝。
裴与驰抬眼,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我只要绝对。”
专家们面面相觑,一时接不下去。
迟铎坐在那儿,忽然有点想笑。
裴与驰的工作就是跟市场的不确定性过招。他深知策略写得再漂亮,历史回测收益再高,真到实时开盘,黑天鹅照样能把人撕碎。
医学也一样。专家把概率算得再细,预案做得再周全,真正推上手术台,谁也不敢拍胸脯。
但专家们其实已经给了范围内最大保证——提前准备好,问题不大,风险可控,极大概率没事。
尤其还有钞能力加持,最好的团队、最顶的设备全都在待命。
可这人还是受不了那点残余的不确定性。
为了他这条命,这人扔掉了理性,像个失控的赌徒,孤注一掷,把全部仓位押到一张牌上——
强迫这群专家违背职业底线,给他一个百分百安全的承诺。
他基金公司的员工要是看见自家那位“靠不确定性吃饭”的老板在这儿跟专家死磕“确定性”三个字,估计当场就懵了,然后连夜打开领英狂投简历另寻出路。
迟铎心里那点紧绷,像被人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松开一条缝。热意顺着缝往外冒,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把情绪硬塞回去,却没塞严。
裴与驰继续问,专家继续说。
“继续妊娠的话,迟先生反应会越来越重,早产风险也存在,但方案可控。”
旁边一位外籍专家适时建议:“我们可以提前规划,等胎儿肺成熟,做计划性剖宫产。迟先生不适合自然分娩,也不适合拖到足月再赌。”
迟铎听见“剖宫产”三个字,胃往下一沉,随后又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是今天就上台。早痛晚痛都是痛的话,迟铎更愿意晚痛。就像死刑犯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却还是想方设法拖延行刑期。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小腹,平的,什么都没有。但实际上已经有小东西在里面住下了。
他问:“如果我决定留下,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主任如实相告:“大出血、器官损伤、早产、术后恢复慢。我们能做的就是摊开风险,提前准备”
他顿了一下,又安慰道:“但幸好你们来得早,能提前准备好方案。”
迟铎点点头,觉得自己像在听一份风险提示书。
裴与驰还在追问细节:“什么时候剖最安全。”
迟铎没再听。
他盯着裴与驰的侧脸。
那人眉心皱得越来越紧,声音越来越冷,态度越来越强硬。到最后,对话内容已经脱离主题,他开始从其他方面找专家的茬,威胁着要撤资、开人、让他们滚蛋。
一副如果不给个肯定答复,势必要“天凉医院破”的架势。
迟铎忽然开口。
“我决定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