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呀,我做的梦里当然有我啦。”
室中唯一燃着的灯烛就摆在坐榻当中的矮几上,千钟背对那唯一的光亮坐着,投下的影子正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庄和初含笑垂眸,轻轻抬手,柔柔摩挲衣上的影子,低低道:“真好。”
千钟没瞧出这光影间的端倪,只当庄和初在摸着衣下的伤处,忙关切问:“你身上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庄和初轻笑着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又不是没挨过打受过伤,见了血的伤,哪有不疼的?可千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被这些伤痛折磨着,好像反而平静踏实。
千钟眉目沉了沉,立时添了几分郑重,“我刚才想过了,等天穿节到了皇上跟前,我一定寻个机会与皇上说说清楚,不能叫你一个人担着这么大的凶险,还受着这些委屈。”
庄和初微一怔,淡淡苦笑,一派平静道:“我有没有委屈,皇上都知道的。他能应了裕王,让我担上裕王府侍卫统领的差事,还将银柳放回我身边来,处处留意,该是在继续审查我能不能接任司公之位。”
千钟讶然,惊喜道:“皇上明白你是清白的了?”
庄和初未置可否,依旧平静道:“我清白与否,无关紧要。在天子眼中,忠奸贤愚,各有其用,他只是要看看清楚,该将我置于何处。”
千钟似懂非懂,心里生出一股难过,却又不知在为什么难过。
“时机未到,切莫冒险向皇上禀奏,若皇后和大皇子同裕王连通一气,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威胁到御驾安危,也威胁到你的安危。”庄和初笑笑,话音软下几许,软得几乎有几分无赖了,“你若有不测,谁养我呀?”
说到这话上,千钟挑挑眉,腰杆一挺,气也壮了三分,“你要我养着,就听我的话,回卧房好好睡觉去。裕王要是挑理,我自有说法。你要非睡在这儿,那我也睡在这儿,我倒看看,这地处有多好睡。”
庄和初好气又好笑。
也不是他乐意蜷身在这窄小的坐榻上,他原是打算去楼下内间的床榻上歇息,可单是从书案后站起身,都痛得险些脱力跌倒,只好打消下楼的念头,索性就在这里将就着躺躺。
用镇痛的药时不宜动武,是因为疼痛被掩盖之后便会失去对自身伤情的正确感知,一旦动武,为着输赢之争,很容易超出身体负载,待药效散尽,便是身体与他算总账的时候。
这会儿只这样靠坐在榻上,都觉着通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着。
庄和初只字不提这些,只轻描淡写道:“还有些事没做完,我歇在这里,省得明日晨起再折腾过来,白耗力气。”
“什么事?”千钟追问。
虽是避重就轻,却也不是随便编来哄她的话,庄和初朝书案方向偏过头,“在那案上的匣子里,你取来看看。”
第200章
书案上有个显眼的匣子,正摆在座前,千钟取了回到榻旁,就着灯火打开。
这匣子不眼生。
今夜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那更改指印的鱼胶,庄和初与她在首饰铺子里煞有介事地选了几样珍珠花钿,因着花费不少,铺子里还殷勤地送了这么一只装放花钿的匣子。
现下装在里头的,还是那些贵得吓人的珠子。
不过,已换了副模样。
一部分大小珠子被人以精巧的手艺连缀起来,变成了一只耳坠,只是没有那道用以挂上耳洞的弯钩。
该是与之前她去怀远驿假扮宫人时庄和初做给她的那副一样的戴法,但样式显见着要比之前那副富贵得多。
千钟好奇又纳闷地拈在手上,“是给我做的?”
庄和初点头。
看这架势,在那首饰铺子里精挑细选的时候,这人奔的就不只是那一盒鱼胶,这些大小珠子也尽在他的打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