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泽恍然,这事他倒是有印象。
那时是皇后拿着庄和初成亲的事,把话头往大皇子的婚事上引,他面露不快,万喜出言圆场,皇后便识趣地转了话茬,顺手脱下个翡翠镯子赏了千钟。
皇后的镯子比他案头上的折子都多,他是认不清,但万喜一向心细,这些是断然看不差的,道声“好像”,不过是常日里当差谨慎惯了。
觑见萧承泽的神情是记起那回事了,万喜才接着道。
“这梅县主若真丢了皇后娘娘的赏,可是桩不小的罪过。不过,奴婢想着,那梅县主贫苦日子过久了,对这么金贵的物件,断不会这么不谨慎,怕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萧承泽眉头一动,“你觉着,她能出什么事?”
万喜略一沉吟,低了低声,“梅县主她出什么事都不打紧。奴婢是担心,大皇子眼见着就要加封郡王,入朝议事了,实在不易,若又叫人牵连上……毕竟,庄府与大皇子府往来这么多年,其中的纠葛,也不是一两日便能掰清的呀。前几日,大皇子不是还派了自个儿贴身的侍卫到庄府里住着吗?”
萧承泽盯着手上翠色欲滴的镯子看了半晌,到底一转手,朝万喜递回来,“且先别传到皇后那去,你替朕出宫去瞧瞧。”
“奴婢遵旨。”
第155章
陈掌柜从铺子里离开不多时,在前面迎送的伙计匆匆来后堂与千钟说,谢恂谢老太医府上来人寻她。
“县主您走后,谢老大人才想起来,您脉象上的事,还有几句嘱咐忘了说。”来人规规矩矩给千钟看了自己身上进出谢府的牌子,又道,“请县主借一步说话。”
千钟打量着来人,暗暗思量着算了算脚程。
这人身形魁梧,步子却轻盈,八成有些功夫底子,便是如此,单凭脚力从谢府一路赶到这来,面色平和,气息均匀,必不是急跑着来的。
该是她前脚刚出谢府,这人后脚就跟上了。
要么,就是一路赶到这儿来后,又好好观察了些什么,才拿着这个由头寻上门来。
无论谢恂与她有什么恩怨,都与这寿材铺子无关,若牵连着这寿材铺子遭祸,既要背上祸及无辜的孽债,怕是连万喜那道门路也难走了。
是以来人这么一说,她面上且就这么一信,随他出门时,心里还是多留了一分警惕。
寿材铺子在街面上,就好似宅院里的厨房、茅厕,人人都离不得,但也人人都不想它挨着自个儿太近。
近年这些柳州来的寿材营生沾着万喜的尊荣,自不会有人敢生嫌怨,但这行营生需得有足够的场地来存木料、做活儿,单为着盈亏上的考量,他们一般也不会选在那些寸土寸金的富贵地段。
陈记寿材铺所在,就是这金贵的皇城里最“穷乡僻壤”之处。
城西这片地便宜,物件便宜,连皇城里最便宜的劳力也多半是住在这一片的。
从陈记寿材铺里走出去,放眼看去,四周多是些泥墙草顶的小屋舍,三三两两挨在一处,留出些不大规整的巷道。
千钟对这片地界实在说不上熟悉。
再僻陋街巷里的日子,比起叫花子们总还是好过太多,这里自然也是被那些成帮派的叫花子们划了地盘的。
盘踞在这片的叫花子尤其惹不得。
这地方没什么高门大户,京兆府在这片巡街的官差们又常得他们孝敬,一向对他们睁一眼闭一眼,日子长了,他们便放开了手脚,打着讨饭的名头,行的却是偷盗劫掠的买卖,心黑些的,甚至敢下死手。
往日里,她宁愿在那些繁华街巷里寻一隙容身,也不敢轻易踩进这片来。
如今便是知道,她一路过来时,这片的京兆府官差定与这些人暗暗招呼过,这些人定不会拿她怎么样,可走在这里,总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惴惴难安。
何况,出了陈记寿材铺,这谢府来的人还一路引着她往更僻静处走。
不熟的路,不善的人,这么个关口上,不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