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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男孩非但没生气，反而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真的好快！”

玛丽娜在一旁得意地大笑：“我说了吧！”

这一次，莫斯没有再完全躲回树荫里。他开始有意识地在空地边缘移动，观察着其他人的动作和游戏的节奏。他看到玛丽娜是如何虚晃一枪，声东击西；看到扎辫子的小姑娘如何和同伴配合，前后夹击。

有一次，玛丽娜被两个人围住，眼看她的影子就要被踩到，她急得大叫：“莫斯！救命！”

那一瞬间，莫斯几乎没有思考。他像一道影子本身，迅速从斜侧里切入，精准地踩中了其中一个追逐者的影子。

“抓到你了！”玛丽娜欢呼雀跃，趁机从包围圈里溜了出来。她跑到莫斯身边，用力拍了他的后背一下，笑得无比灿烂：“干得漂亮！”

莫斯愣了一下，后背被拍打的地方并不疼，反而有种奇异的、被认可的暖意。他抿了抿嘴唇，嘴角极其轻微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参与得更积极了。他甚至尝试着模仿玛丽娜，做了一个假动作，成功骗过了一个对手。当他第一次主动出击，成功踩到那个缺牙男孩的影子时，男孩夸张地“嗷”了一嗓子，然后坐在地上耍赖：“不行不行！你太快了！要再来一次！”

莫斯看着他搞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音。虽然短暂，却真实。

阳光不再那么刺眼，气温也凉爽了些。游戏在孩子们的体力耗尽中渐渐结束。大家七倒八歪地坐在尘土里，嘻嘻哈哈地互相指责对方耍赖。缺牙男孩凑到莫斯旁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很自来熟地问：“喂，你明天还来玩吗？”

莫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男孩脏兮兮却充满善意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累得脸蛋红扑扑、正对他眨眼的玛丽娜。他感觉一直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天色渐暗，几个孩子笑闹着告别，玛丽娜和莫斯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孩子一起在人海中穿梭。

通过玛丽娜的那张嘴还是闲不下来，叽叽喳喳分享着她知道，看到的一切。

比如哪家的面包铺有时会剩下隔夜的、便宜的黑面包边角料；码头什么时候卸货，可能会需要临时的、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去跑腿，赚取一两个铜板；也知道要小心避开那些收“保护费”的地痞和巡查的士兵——尤其是最近，巡逻的士兵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目光也更加锐利。

恰好聊到那些有点唬人的士兵，眼尖的莫斯远远看到一队穿着熟悉软甲的士兵在盘问一个流浪汉。那是带着奥尔登王室纹章的盔甲。

莫斯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拉着玛丽娜躲到了一堆废弃的木桶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直到那队士兵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莫斯，你很怕那些士兵吗？”玛丽娜不解地问。

莫斯抿紧了嘴唇，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无法解释那种混杂着恐惧、抵触，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们……看起来不好惹。”他最终含糊地说。

玛丽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妈妈说不要招惹他们。不过我们只是小孩子，他们一般不管我们的。”

这件事就像一记重锤，敲碎了莫斯美好的梦。那天之后，他就很少出门了，玛丽娜时常带来先前小伙伴的询问和抱怨，多是对莫斯不守信用的不满。

莫斯就这样在家里窝了好几天，日子就像门前的河水，平静而缓慢地流淌。莫斯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手臂上也渐渐有了点力气。他开始习惯清晨的炊烟，习惯约翰大叔沉重的脚步声，习惯苏珊大婶温柔的唠叨，习惯玛丽娜永远充满活力的身影。他甚至开始学着辨认几种常见的草药，帮苏珊大婶晾晒。

这里的生活剥离了反叛军基地的残酷，也远离了与兰斯洛特、凯兹相处时那种无形的压力和困惑。它简单、粗糙，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实在感。莫斯像一株终于找到一点点贫瘠土壤的野草，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扎根。

然而，这种平静注定是短暂的。

一天下午，莫斯和玛丽娜在离家不远的小路捡柴火时，看到一辆装饰朴素却明显透着精良的马车缓缓驶过，后面跟着几名骑马的护卫。那马车的样子，让莫斯的心猛地一沉——虽然不如之前囚禁他的那辆坚固华丽，但风格隐隐相似，透着奥尔登王室特有的、冷硬而高效的气息。

他们还没放弃，甚至来了更多人。

驾车的车夫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名护卫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莫斯立刻低下头，紧紧抓住玛丽娜的手，将她往后拉。“我们该回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玛丽娜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没有多问，跟着他快速离开了路边。

当晚，莫斯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脸上。他听着身旁约翰大叔沉稳的鼾声和玛丽娜均匀的呼吸，心中却波澜起伏。

那些搜寻他的人，并没有放弃。他们就像一张正在缓慢收紧的网，而这片贫民区，又能庇护他多久？

他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碰触到枕边那件苏珊为他做的外套。一家人从来不问他的过去，只有沉默的，沉甸甸的关怀，玛丽娜给予他的，毫无保留的友谊……这一切来之不易的温暖，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不想失去”的念头。

可是，如果留下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呢？

银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挣扎的光。他必须尽快做决定了，玛丽娜一家绝对不能被自己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