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崧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闷哼一声:“……你们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
“正常,是相对的。”绮玄笑意不减,“对我们而言,‘喜欢’这种情绪,本身就是稀有样本。何况,是鬼祖对人类个体。”
“如果实验对象是我,”她慢条斯理地说,“我大概会立刻把那名‘水柱’抓来,解剖、拆解、观察每一根神经,看看到底是哪一处结构,与她产生了共鸣。”
烈崧很诚实地后退半步:“别说得那么可怕。”
律司则轻轻笑出声来:“你这话,若让她听见,只怕会被你列入禁止接近名单。”
“不会。”绮玄优雅地扶了扶袖口,“她知道我不会对她真正上心之物下手——那会让她不高兴。她不高兴,我就少了一个非常好用的实验支援者。”
话音刚落,枝界上空的光猛地一敛。一圈比星光更冷的光晕自巨树顶端扩散开来,所有枝叶顺势轻轻俯首。那是一种本能的臣服——对最高位存在的回应。
光芒收束,落在树下的空地。
这一次,现身的并不是赤瞳如血、压迫感惊人的鬼祖形态,而是一名看起来几乎有些“突兀”的少女。
白色长发如瀑,蓝色眼眸清澈得像未曾沾染尘埃的天空。她身上仍是那件花瓣与羽翼错落的礼服,只是更加不合时宜——她像是被错放进神殿的凡人塑像,却又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所有光的焦点。
“……”
烈崧眨了眨眼,率先打破沉默:“……绛离,你开会也要用这个壳子?”
崇宫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瞬,然后很平静地回答:
“习惯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却仍带着从鬼祖时代延续下来的那种平稳——仿佛只要她愿意,下一瞬便可把这具娇小的身体撕开,露出冥海下的真身。
“而且,”她抬眼,蓝眸扫过三人,唇角微微弯起,“我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用这副模样活动。切换来切换去,费事。”
烈崧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你明明一念就能换形”这句废话,只闷哼了一声,默默把“费事”理解成某种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律司收起半遮的红伞,笑意优雅:“人间的‘崇宫澪小姐’,可还适应?”
“适应得很好。”崇宫澪——或说绛离——轻描淡写,“人类的食物比几百年前丰富了许多。音乐也有趣。”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听起来完全像随口而出的陈述:
“鬼杀队的人,也比我预想的更……顽强。”
“顽强?”绮玄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眼中光芒一转。“若只是作为种群样本‘顽强’,你不会用这种语气。”
她向前一步,华服轻曳,站到离崇宫澪只一臂之距的位置,眼神上下打量,像是在看一件精密仪器——而不是一位数千年老友。
“尤其是某位‘顽强’的水柱。”绮玄缓缓道,“你在他身边驻留的投影,已经严重干扰到我对其他变量的观测。”
烈崧不解:“什么?”
律司温柔地为他翻译:“就是说,姐,你似乎对一个人类投入了太多观察兴趣。”
崇宫澪的睫毛微微一颤。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愕然”,但很快,所有涟漪便被她压了下去,只剩下一贯的安静。
“你们连这个都在数。”她轻声道,“真是,闲得慌。”
“闲?”绮玄笑出声,语气却依旧温柔有礼,“不,我是在保护我们共同的‘避世条约’。毕竟,条约上可没有写——鬼祖可以随意对某个人类个体偏心。”
“偏心。”崇宫澪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咀嚼,却并未立即否认,“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种……感情用语了?”
“是人类近两百年的文学里学来的。”绮玄很老实,“形容起来,比我们以前用的‘倾向性’、‘特殊样本’要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