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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访美杂记(第1页)

3。访美杂记

我们在美国的访问路线是自西向东。美西第一站是西雅图,东道主是华盛顿大学西雅图分校东亚研究中心。接着我们南下至所谓湾区,访问了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然后前往美国中西部,访问了威斯康星大学和密歇根大学。美东第一站是哥伦比亚大学,第二站是普林斯顿大学,第三站是马里兰大学,然后是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

与萧致治摄于纽黑文

按照美方邀请信的约定,哈佛应该是访美的最后一个学校。但芝加哥大学的何炳棣、邹谠两位出面,盛情邀请我访问该校,并代办签证延长手续。对我而言,奔波一月,已感疲乏,芝加哥大学之行,已是强弩之末。但东道主接待之殷堪称后来居上。仅何炳棣的家宴便从晚上七点持续到次日凌晨四点,何先生纵论中国各学派之研究得失,品评老辈学者蒋廷黻、陈寅恪等人的贡献,何夫人则不断送来浙江口味的佳肴与自制小点心,不觉东方渐白。回到旅馆之后,倒头便睡,结果误了原已约定的与台湾著名历史学家吴相湘的中午餐叙,深感歉疚。

旅美期间,每到一处,我都做学术报告,或和热心于中国研究的老师和学生座谈。在耶鲁大学演讲的时候,余英时主持,并亲为写黑板以增进听众理解,盛情可感。一个学生对社会发展五阶段论提出质疑,我正准备回答,余英时动用了他的“主持”权力,建议另约时间交换意见,理由是兹事体大,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我的粗略印象是,美国西部高校的学生比东部高校的学生思想更活跃,更开朗,更爱辩论。

在与学者们的交往中,我了解到很多学术信息。

如柯白告诉我,美国学者研究亚洲史的比较少,很多人认为西洋史才是历史,亚洲史无价值。“对此我很生气”,他如此说道。据他介绍,美国的研究生要拿到博士学位才能工作,加上学中文又难,因此所选题目一般都很小,意义不大。

杜维明则告诉我,美国史学界在1945年以后加强了对中国的研究,1949年以后主要是作为敌国研究。在美国学界有这么一种说法:“‘二战’研究日本,‘冷战’研究苏联,‘韩战’研究中国。”

吴应銧告诉我,美国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的学者有两派:一派较保守,以哥大韦慕庭等为代表,曾带头在《纽约时报》反对中美建交;一派为60年代末出现的年轻新左派,以周锡瑞、黄宗智为代表。新左派打击面过宽,有时不免把若干中间人士逼向右转。

孔飞力告诉我,费正清学派注重政治制度与中外关系,施华兹学派则注重思想史,继承发展传统汉学。

谢文孙则和我讲,费正清退休后,三大弟子继承衣钵,经济史为费维凯,国际关系史为入江昭,孔飞力留在哈佛东亚研究中心掌门。

因为是第一次出访,这些信息对我而言都显得非常新鲜,弥足珍贵。

如何进一步促进中美学术交流,是我与学者们讨论的一个重要话题。

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的宋史专家刘子健教授的意见最富有建设性。他提出,中美双方可以互派访问学者,逐步加强交流;可以鼓励成绩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到美国攻读学位;可以请普林斯顿的大学生到中国教英语,花费少,且可为中国培养友人,但到中国前必须学教学法。

与雅礼协会执行主任石达(JohnB。Starr)的交流也令人印象深刻。雅礼协会成立于1901年,最初是若干耶鲁大学学生在长沙组建的一个宗教性团体,先后在湖南建立了雅礼中学、湘雅医学院、雅礼大学等,与武昌的华中大学也有悠久历史渊源。据石达介绍,雅礼协会现在已经不再是宗教团体,也没有任何政治色彩。该协会近年一直努力谋求与两湖地区上述学校恢复合作,但因对院系调整之后的中国大学了解甚少,在摸索中经常找错对象。我向他介绍了华中大学与华中师范大学的前后连续关系,他表示愿意“在新的条件下与新的基础上建立新的合作关系”,每年可资助一位华师文科学者到耶鲁或其他学校作访问研究,同时资助两名耶鲁毕业生到华师教英文并学中文。

在学界朋友的热情安排下,这次美国之行中还有一些参观活动。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参观图书馆。每到一处,我都参观图书馆,获得资料信息甚多,且见识了国内外图书管理水平的差距。华盛顿大学东亚图书馆是美国西北部唯一的中文图书资料中心,藏书数量虽然只名列全国第十,但建立了与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的互借关系,等于大大增加了图书藏量。参观国会图书馆的时候,其东方部副主任霍华德(RichardC。Howard)亲自演示了用电脑查询馆藏信息的过程,令我大开眼界。耶鲁大学东亚图书馆的善本馆,全部密封,窗户半透明,不让阳光直射,保持恒温恒湿。图书不外借,只能利用复印本。我当时就想,这确实是保护善本的好办法。

我也饱览了异国风情,在波音公司、旧金山国家公园、金门大桥、福特汽车公司、联合国、纽约港、自然历史博物馆、美国国会、白宫等处留下足迹,瞻仰了自由女神,登上了国贸中心大厦110层,旁听了威斯康星州州议会的辩论,甚至还在友人的引导下观看了一条同性恋者聚居的街道。在旧金山唐人街流连时,看到了革命共产党张贴或涂写的传单、标语,大意是要把首都华盛顿闹得天翻地覆,以抗议对极左派头头的逮捕。听说邓小平访美时,他们曾捣乱,扬言中共变修了。

访美期间,还有机会体验了美国的家庭生活。很多教授举行家宴,或留在自家住宿,提供了很好的机会,而最为真切的体验,是在弗里曼家实现的。在威斯康星大学访问期间,我住在弗里曼家(萧致治住在林毓生家)。为了让我体验美国知识分子的日常生活,他让我参加他们家的大扫除,还带我一大早到面包房买面包,送孩子上学,并到野外远足。他和太太都是美国学生运动的活跃分子,他是“美国红卫兵”的头面人物,太太则因参加学生运动而坐过牢。我住在他们家时,电影院刚好上映《国内战争》(TheWaratHome),主题就是学生运动。他们邀请我一起,在寒风萧瑟中排队购票,并欣赏了这部电影。电影里所讲很多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当看到与自己有关的情节时,忍不住高叫起来,兴奋不已。我们这边的“**”已经结束,为“文革”痛定思痛,而他们还在怀念当年的峥嵘岁月,倒也有趣。

这次访美,也让我有机会接触了一些台胞。

还在赴美的飞机上就遇到三位,主动与我攀谈,其中两人为姐弟,已经在美国读书、就业,另一女性则是到美国探视姐姐并求职。他们都希望祖国统一富强,但对大陆情况不甚了解,如问:“人民公社是否还存在?”“是否已经没有家庭?”

在华盛顿大学期间,有一位姓黄的博士候选人和我交谈,他告诉我,真正的“台独”分子不多,而“台独”思想却是“方兴未艾”。他认为,台湾经济高度发展,家家有电视,因此不愿与内地统合;大陆对孔孟传统文化破坏过度,也是不利于统合的因素。

在斯坦福大学访问期间,有一天晚上,我参加晚宴后回寓所时,看到有大批台湾学生在等我,有夫妇携幼儿来席地而坐者。大家畅谈两岸情况及未来关系,凌晨一时始散。有些台湾学生说:“台湾‘经济起飞’以牺牲农民利益与民族主权取得,且未建立真正独立的工业体系,大陆不宜学。但大陆现在做法,又有些似步台湾后尘。”“蒋政权不得人心。”“台湾本土人民400年来,当够了‘二等公民’,不愿另换一个‘征服者’。”“台湾人普遍希望缓和,害怕打仗。”“大陆人害怕苏联威胁,台湾人害怕大陆‘威胁’。”种种见解,不一而足。但血浓于水,同胞情深,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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