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我当时并不知晓,他们依旧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称我为小公主。
初三那学期快要结束时,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是有关于中考的电话,老师让我们问中考那天的午餐是在学校安排的酒店吃,还是学生自己带盒饭去。
我举着手机问母亲,将老师的话重复一遍说给她听,她在电话那头丝毫没犹豫的说:“在酒店吃,酒店饮食比家里好,你考试不能饿肚子,带饭去我怕你忘记了,听妈妈的话,就在酒店吃!妈给钱,妈有钱!”
我将母亲给我的钱留下,拿着自己的零花钱交了餐费。
中考结束,我回到家里。
也是在这时,我才知道家里的债务已经很重了。
但他们并没有告知我,只是在电话里一味的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要出人头地,要走出大山,要去到更广阔的世界里。
我以为那些话就是他们本该告诉我的,但其实我忘记了,在以前我们家还没有负债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说这些话的,他们只会让我开心快乐。
要债的人比以前更多,一波又一波的来到我的家里。开始砸东西,嘴里嚷嚷着要拆房子。
父母无奈,将房子抵押给了他们,也将车子抵押给了银行。
存折上的钱都被拿去还债了,家里快要揭不开锅,那个时候他们仍没有让我吃半点苦。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让小公主吃苦了……
但其实我不怕吃苦的,我也不想当小公主,假如当小公主的前提是富有的话,那么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很好。
……
15岁的我也即将升入高一。
我们一家在县城实在呆不下去,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也没有任何存款,更没有任何底金可以拿去做生意,借钱都没有人愿意借给我们了。
于是我们又重新回到了小镇里。
华德小镇。
2018年,八月底,我跟随着父母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到了小镇。
我那时15岁。
来小镇的那天我甚至都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大家说的话我要费好大劲才勉强知道是什么意思。
父母在老家待了没有几天,又要出去打工。
他们说这次要去到更远的地方去打工,来赚得更多的钱,想让小公主过上好日子,我当时一直哭着挽留他们,但还是没有留住。
他们骗我说不去了,在家陪着我,等一个月后再去,可是等我回到家时,父母早就背起重重的行囊奔赴在另外一个城市的路上了。
他们去了宁安市。
我不知道宁安市在哪里,他们在电话里告诉我说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要做两天一夜火车才能到的地方。
我哭着说以后我也要去这里,要一家人圆圆满满的在一起。
父母的电话来得急,挂的也急,无论我在电话这头怎么呼喊他们都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可是陪伴在我的身边的只有爷爷奶奶。
我哭着跑出院子,一直往前跑,等到我跑累时停了下来,也是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这不是在以前的县城,而是在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小镇里,我甚至都听不懂当地人的方言。
“你站在路中央很危险的!”
我回头,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那个他,他留着刚过眉梢的短发,五官精致,唯一不一样的是,在闷热的大夏天,他穿着厚实的外套将自己包裹在里。
他似乎很怕冷。
我走上前,注意到他肤色很白,是那种异于常人的白,他却很自来熟似的,用标准的普通话和我打招呼:“你是刚刚来到小镇的吗?”
我点了点头,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江彦,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江青山。”
“江青山……”我将这个名字轻声念了遍。
在他告知了他的小名后,很奇怪的,我并未将我的小名告知于他,我只是告知我的大名叫许相看。
而我的小名到如今,我也只告诉过我六岁那年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