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从仓库领来的生理盐水,刚倒出来时冰得能麻手,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用温热的皮肉紧紧裹着管子,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管壁,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全揉进去。
“欢妩……我们不冷……”他低头对凌欢妩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她的睫毛颤了颤,眼尾沁出点湿意,却没睁开,呼吸轻得像缕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窗外的风卷走。
周九震赶紧把耳朵凑到她嘴边,那点气儿拂在他耳廓上,凉得他心尖发颤。
一整晚他都没合过眼,军大衣被他剪成条,一层层裹在输液瓶外,自己就穿件单衣,后背早被夜里的寒气浸得发僵,摸上去像块冰。
护士来换液,看见他胸口的皮肤被凉管子烙出片红痕,想替他挪挪位置,他却猛地挥手打开,眼睛红得吓人:“别碰!还没焐热……”
话没说完,喉咙里涌上股腥甜,他狠狠咽下去,又去握苏晚的手,那只手已经开始发僵。
他就用掌心裹着,十个指头像生了根,死死扣住,生怕一松,人就没了。
后半夜,医生进来翻了翻凌欢妩的眼皮,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最后对着墙角叹了口气。
周九震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反手闩了门,然后静静坐在病床边,在静得能听见呼吸的病房里,显得格外脆。
“欢妩,”他攥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冰得他一哆嗦,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砸在她手背上,“我知道你累,可你再撑撑……就撑一小会儿……”
“你睁开眼,你带我去空间,里面有灵泉水肯定能治你的,你带我进去好不好?”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是他上次偷偷买的糖。
出大事了
周九震剥开糖纸凑到她嘴边,声音嘶哑,“你说过,我只能喂你吃糖,要是你走了,这糖就没人吃了……”
滚烫的泪珠滴滴滑落,砸在凌欢妩脸上。
凌欢妩的睫毛颤了颤,还是没睁。
周九震突然把额头抵在她手背上,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像头受伤的兽在无声地哭。
他这辈子枪子儿擦过肋骨时没哭,看着战友被抬下阵地时没哭,可现在,他看着她一点点冷下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攥着往外扯。
“我求你了……”他哽咽着,牙齿咬得咯咯响,“你醒来好不好?”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窗户“哐当”响了一声。
周九震望了眼病房外漆黑的夜空,帮凌欢妩掖了掖被角,攥紧了裤兜里随身携带的军功章转身出了医院。
凌晨五点,天刚微微亮,周九震满身泥泞地冲回病房时,怀里还抱着三袋生理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