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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D(第2页)

“若平,祝你们幸福。婚期定下后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你结婚后如果真离开家乡,家里二老我代你照料。还有……我的婚礼你能参加吗?就定在今年十一,只剩十几天时间了。”

若平虽然一直很平静,但这会儿身体仍抖了一下:“我不去了,你能理解的,我去不合适。不过我会托人把礼物送去。祝你们幸福。”她补充一句,“听说田红英很能干,你开公司,她更适合你。”

凌子风心中被狠狠地割了一刀。不,我和你分手,并不是因为钱,并不是因为田红英能帮助我发财。我们分手只能怪命运,怪冥冥中一只看不见的手。不过他不想为自己辩解,即使辩解也不一定能让若平信服。晚饭做好了,若平利索地封了煤炉,试探地问:你在这儿吃晚饭吧。凌子风摇摇头,若平也没认真留他,她知道,让凌子风和自己爹妈坐一个桌上吃饭,一

定非常尴尬的。她朝里屋喊一声:

“爸,妈,你们先吃,不要等我。我送子风走。”

门外是熙攘的夜市,两人漫步走着,不觉穿过寨门,来到河边。河边刚刚开发,仍同10年前一样荒凉。寨门里那高高的石阶还在,不过现在人们都吃自来水,已经没有人来这儿挑水了,所以台阶变得干燥,高高的野草代替了往日的青苔。柳荫遮蔽着河水,上游不远处是女人们洗澡的地方,夜色中传来女人们的笑声。两人站在柳荫下,两双眼睛在暮色中发亮。凌子风艰难地说:

“若平,我想说件事,你千万别生气。咱们这辈子虽然没能成夫妻,在我的心里,你的分量比任何人都重。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哥哥,当成缓急之间可以依靠的人。我知道你家生活比较困难,请你收下这个存折,只当这是哥哥给妹妹的,你要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他把一个1万元的存折递过去。若平立即推回去,生气地说:“快收回去!你这是干嘛!”她缓和一下情绪说,“我现

在不需要,真需要时我会主动找你,收起来吧。”

凌子风摇摇头,只好把存折收起来。从若平反应的激烈看,她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她一定恨着自己。到这会儿,两人之间的话似乎已经说完了,就这么默默地对面站着。然后两人告别,准备各奔东西。但到最后一刻若平停住脚步,说:

“子风,既然已经分手,我本不想说的,但不问清楚,我这辈子心里都不能平静。我只想问清一件事:10年前你为什么突然同我分手?我一再检省自己,没发现我做错了什么事。”

凌子风沉重地说:“不,你没有错,都怪我……”

“不,你不会无缘无故,突然一走了之,这不合你的脾性。我爹骂你喜新厌旧,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在咱们分手后七八年时间里你都一直没谈对象。可是到底为什么你突然同我分手,从此不再见我,连解释也不解释一句?是不是……”她顿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来,“是不是那晚我留你住下,你就把我看成浪**女人了?我想绝不会的,但除了这一条,我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子风,不管什么原因,请你坦白告诉我,别让我在心里折磨自己了,好吗?”

凌子风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狂涌而出!若平的自我怀疑近乎走火入魔了,正因为此,他才体会到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深。他哽咽地说:“若平,若平,我怎么会那样看你?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纯洁最神圣的女人。我不能娶你,只能怪命啊。”

若平也流泪了,温柔地为他擦拭满脸的泪水:“别哭了,别哭了,有你这句话,我就心安了。虽然咱俩不能成夫妻,我也心安了。”她突然失声大哭,扑入子风怀中。两人紧紧拥抱,吻着对方满是泪水的脸。

我站在时间之河的岸上,看着这两个相对流泪的男女。虽然隔着异相时空,我仍然感觉到他们心中的悲苦无奈。我的眼眶也酸了。我非常同情何若平,她一心挚爱的男人突然同她分手,甚至说不出一点儿理由,这毁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自信,毁了她的一生。但凌子风也是无辜的啊,他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浮浪子弟,不,他实际上情深义重。他念念不忘死去的若平,在人生旅途上数次折返去救她,自己的生活也被搅得七零八碎。可惜若平不能理解他,只因两人的立足点是不等高的――凌子风有几个人生经历,他面对的是几个若平(不幸溺水而死的若平;被他救活后又殉情的若平;被救活后此刻尚未自杀的若平)。而“这个”若平只有一个经历。只有一个人生经历的人,不可能真切了解有几个人生经历的人,就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不能理解寿达千载的巨龟。这个差别是致命的,足以把两个深深相爱的人拉开,不仅从肉体上拉开(不能结婚,不能共同生活),而且从心灵上拉开。

人生属于人的只有一次。这个人生经历对于他来说是“原配”。尽管其中必然有种种缺憾,种种不幸,但“原配”的生活毕竟自然天成。一旦进行超维度的干涉,对其修剪,就会造成生硬的接茬。这是没法避免的。

我用超维度的目光关注着他们,看着他们大哭一场,分手,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向前移动。凌子风虽然又经历了一次感情上的锯割,但他多少放心了。他和若平之间已经把话说透,看若平的样子,她已经走出情感的牢笼,至少不会自杀了。凌子风抛开杂念,一心一意地准备同田红英结婚,准备做强他的天乐公司,准备生出他们的天才儿子。

那时他不知道,何若平仍然会在十月一号、他们结婚的喜日子里自杀。我想连何若平自己也不知道。她已经在心理上同凌子风告别,准备同那位第七工程局的技术员结婚。她之所以找一个浪迹天涯的丈夫,就是想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不会自杀的,纵然她对人生已经没有多少眷恋,但至少她舍不下爹妈,不会让白发人哭黑发人。

可是她还是走了。自杀的决定是在某一瞬间突然做出的,没有前兆,是一次突然的情感溃堤。

凌子风和田红英的婚期日益临近了。

婚礼在那个年代算是很豪华的。一个客户朋友用他的皇冠车迎来新娘,后边跟着从电视台请来的录像师。在天威饭店摆了20桌酒席,一位作家朋友当司仪,调侃打趣,把婚礼气氛搞得沸腾了。田红英穿着洁白的婚纱,面色红润欲滴,一直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凌子风走着自己的第二次婚礼(第一次婚礼仍是同田红英的,但那个人生后来被斩断了),虽然也很兴奋,但没有了新鲜感。唯一新增的因素是:若平并没有溺水而死,她还活着,还托人送来了祝贺的礼物,是一支精致的竹笛,笛尾系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看到这个礼物,凌子风心中抖了一下,他想起若平说过的话:我最喜欢隔着水面听你吹笛。又想起在知青农场里,若平曾给他的笛子上系过一个同心结……种种因缘,种种思绪,横七竖八地叉在他心中,让他神情悒悒。

田红英虽然是在亢奋中,但仍敏锐地发觉男人的情绪与婚礼的热烈不大协调。这肯定是因为他的初恋。虽然平素子风从不提何若平的名字,但田红英知道,那个名字深深刻在男人的心中,甚至比自己的名字刻得更深一些。她一直很好奇,他们爱得这样深,最终却分手了,到底是为什么?不过她没敢问子风。女人的本能告诉她,这个疮疤是她不敢轻易撕开的。她曾到造纸厂偷偷见过何若平,一个30岁左右的老姑娘,很秀丽,相当有风度,但面相上已经显出风霜的痕迹。她对何若平印象不错,甚至相当同情她,当然……爱情是自私的、排她的,同情归同情,婚姻上决不能退却。今天她终于把凌子风逮到手了,胜利的兴奋中她显得特别宽容。凌子风在婚礼上的悒悒虽然令她不快,但她决定不计较,只当没有看见。

凌家二老已经给各桌敬完酒,把酒壶交给儿子儿媳,说该新人去敬酒了。子风妈的脸上被抹上一道道红色,这是家乡的规矩,儿媳进门,公公婆婆必须得开花脸,抹得越花越喜庆。子风爹平时不苟言笑,所以亲友们饶过了他,把火力全集中到子风妈身上了。凌子风看着二老脸上的喜色,忽然想起,在上一个人生经历中,老爹是在1993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症,也就是说,他将在10年内失去正常人的思维,生活在精神的黑暗中。但自己能怎么办?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那一天,老年痴呆症在医学上还没有治疗办法。

他看着喜气洋洋的老爹,心中作痛。黑衣人说得对,那个神通广大的魔环不是一个吉物,预知未来的人会承受双倍的痛苦,因为在不幸来临前你就在“等待”。子风爹见儿子在发愣,推推他:

“去吧,该你俩去敬酒了。”

红英也拉拉他:“走吧,该咱们去敬酒了。”

婚礼结束,从饭店回家,一群年轻人又闹了一通。好容易客人散去,已经是夜里零点。田红英声音沙哑地说:今晚不洗了,睡吧,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凌子风也说睡吧。两人上床,熄了灯,红英钻到他怀里,很快睡着了。凌子风同样乏透了,但他睡不着,睁着眼,听着妻子均匀的鼻息声。他在等,等一个但愿不会发生的事。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平静,不疾不徐,不理会人世的悲欢。忽然,电话急骤地响了,在静夜里显得非常瘆人。凌子风如遭雷殛,一时间竟愣了,不知道去拿话筒。倒是熟睡中的田红英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先摸到话筒,带着睡意问:

“谁呀,深更半夜的。何若平――你是若平姐?”

她一下清醒了,拉亮床头灯,看见丈夫其实没睡着,眼睛中带着高烧般的明亮。电话中说:

“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了,走前想和你们道别。红英,祝你们幸福。”

田红英高兴地说:“不打扰,不打扰。若平姐,我真高兴你打来电话。你到哪儿去?晚走两天吧,到我家来玩玩。”

“谢谢,等以后吧。红英妹子,能不能让子风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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