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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A之三(第3页)

中年妇女点点头:“确实。老何对我讲过,我这会儿想起来了,是12年前死的,一直到死没有结婚。听说是被她对象甩了,这闺女死心眼,寻了短见。”

那妇女说完最后一句,马上后悔了,小心地打量着来客。看此人的表情,八成他就是那个甩了何家女儿的负心汉吧。凌子风忘了同妇女道别,木然转过身,回到车里,等着。他要等若平爹妈回来,从他们嘴里听到最确实的消息,才能完全死心。汽车空调轻微地嗡嗡着,驱赶着夏日的酷热。凌子风却像是掉进冰窖里,止不住透骨的寒意。若平死了,不是因为20年前那次事故,而是12年前的自杀。锦江公寓那两人并没说错。历史确实改变了,但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愿望。12年前,那正是自己和红英结婚的时候啊。无须推理,他就明白了若平自杀和自己结婚两件事的关联。

他救活了若平,又再次害死了她。

两个小时过去了。夕阳缓缓地落到楼房之后,一个老头推着轮椅慢步走来。若平爹满头白发,若平妈颜面扭曲,几乎认不出来了。若平爹边走边说着什么,而若平妈一直面无表情。他们在二单元停下,老头把老伴扶出轮椅,先让她靠墙站着,把轮椅推到楼梯下,用一把粗大的铁链锁好,回身扶着老伴艰难地上楼。凌子风下了车,走过去,默默地推开老头,架着若平妈上楼。若平爹没认出他,以为是一个路过的热心人,便跟在后边,不住口的感谢:

“谢谢啦,谢谢啦。每天上这一趟五楼,对俺俩是一大关呢。没办法,原来住的老宅子是平房,给扒了,搬迁时没要到一楼。爬吧,爬吧,不定啥时候就轮到爬烟囱了,那就一了百了。唉,就怕我走到她前头啊。”

架着一个残疾人上五楼确实不容易,路上歇了一气才上去。进门后,若平妈急切地说着什么,用手比比划划,若平爹笑着说:“听不懂她的外国话吧,她是让你请坐,叫我给你沏茶。我老伴虽然半瘫,说话不清,心里还算清楚。”

若平爹去沏茶了。凌子风打量着四周,屋内陈设相当简陋,也相当凌乱,小饭桌上摆着没有洗的碗碟,卧室里飘来难闻的尿骚味。看来,这个家显然没有女性当家人的调理。凌子风再次感到彻骨的寒意,不用探问了,单看二老的生活,就知道若平肯定不在人世,否则她不会丢下半瘫的老娘不管。

若平妈坐在一把破旧的竹圈椅上,一直热切地看着客人。半瘫后她的一只眼睛有毛病,看人时一只眼睛看,另一只眼睛斜向一边,给人怪异的感觉。她家难得有客人,何况是这么一个好心人,素不相识,把她一直搀到五楼。她很想与客人交谈,可惜自己说话不利索。慢慢地,她的眼神中出现了狐疑的神色,客人的面相似乎有点儿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于是她看得更专注。

凌子风不敢直视若平妈的目光。如果她认出自己,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场风波。即使他们骂他、打他,他都没有怨言――从与若平分手后,20年他都没来过若平家,这样的绝情绝义确实该打。他想起在“那个”历史中,他一直照顾着若平的父母,用自己的真诚换得了他们的谅解,若平妈死后他还为若平爹找了个保姆当老伴……那些行为是正常的,符合他的为人;而现在,他竟然20年对若平家不闻不问!这是不可思议的。在他干涉历史后,他的生活被扭曲了,失去了正常的规则。

若平爹端着一杯茶进来,绿莹莹的茶水冒着热气:“这位兄弟,请用茶。别嫌我家埋汰,这个茶杯我特意洗了三遍……是我老战友送的好茶,真正的信阳毛尖。请坐吧,家里太乱,老伴半瘫后我家就像木桶断了箍,散架了。”他忽然顿住,盯着凌子风,“你是……你是……”

凌子风苦笑着点头。

老头的脸色刷地变白了,怒火从眼中冒出来。他的暴脾气就要发作了,甚至想动手揍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犊子。不过他马上想到妻子,强捺住火气,用身子挡住老伴的视线,低声说:

“你来我家干什么?快滚,快走,让老太婆认出你,一定会要了她的命。你积积德,快走吧。”

凌子风嗒然若丧,站起来,看看若平妈,一言不发地走了。若平妈在他身后着急地啊啊着,她不知道客人为什么茶没喝一口就要走,听见老头在向她解释:客人有急事,别耽误人家。凌子风出了门,木门在他身后狠狠地关上。

他下了楼,开车出城,在国道上狂奔。车速表指针在120公里上下跳动。他摇下车窗,让强劲的冷风吹着发木的脑袋。他不怪若平爹,一点儿都不怪,老头骂自己骂得太轻了,也许让老头抡几个耳光,自己心里会好受一些。我救了若平,倒不如不救她,让她多受了八年的情感煎熬后自杀,撇下无依无靠的爹妈。当她狠下心告别二老,第二次走入冰凉的河水时,该是怎样的心情?

凌子风把车开回河边,停在他与黑衣人见面的地方,胸臆中是不能排解的郁怒,塞得满满的,几乎要炸开。若平的自杀其实算不了什么,自己手腕上带着魔环呢,可以随时返回去救她,救她一百次二百次都行。难办的是救活她后怎么让她幸福。以若平的痴情,不可能让她轻易忘记自己。除非他离开田红英和田田,回到若平身边。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他对红英母子的责任已经担在肩上了,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卸掉。

他第一次理解了黑衣人说过的话:这个魔环并不是个吉物,因为对旧历史的修剪会导致很多错位和扭曲,带来新的痛苦。黑衣人没有骗他,打从一开始就对他反复强调这一点。现在他已后悔接过魔环――不,不能这样想,在有机会救活若平的时候,他怎能拒绝呢。

他叹口气,决定再返回一次,返回到12年前,他和田红英结婚的那个时刻,也是若平自杀的时刻。他不会改变同田红英的婚姻,但至少要劝说若平打消自杀的念头,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至于能不能做到――他没有把握。

魔环――这真是个神通广大的宝物,但他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在持有魔环之后,他不是更自由了,而是更艰难了;不是更幸福了,而是更苦涩了。

不管怎样,他还要返回过去,返回到若平自杀之前,尽力改变这个结局。既然他手中有这个宝物,那么救活若平就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他摩挲一下魔环,从汽车中消失了。

田田在电脑前玩游戏,田红英则一直坐在沙发上发愣。丈夫这两天的行为太反常,令她满腹疑窦。公司正开足马力应付这次销售**,总经理却一连几天踪影不见。这不像他平素的作风。莫非(她冷笑着想)男人真的有了钱就变坏?他开始瞒着我去会地下情人?但至少不是和小玉,小玉这两天一直在公司,协调处理公司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手机响了,号码是销售部老曲的。田红英忙起身,看看儿子玩得正入迷,便走进卧室,小心地关好门,说:“喂,说吧。”

“董事长,今天我可出大力了,整整跟在凌总后边一天……”

田红英打断他:“少说淡话,以后亏不了你,说主要的。”

老曲是田家的亲戚,也是田红英最信得过的人。这个人毛病多,贪小便宜、喜欢女人。田红英知道此人不可大用,但让他干个盯梢、传闲话之类的事,还是很胜任的。老曲说:“董事长,我得再砸砸实:我盯凌总梢,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呀,这可不比盯小玉,凌总知道后饶不了我的。”

田红英不耐烦地说:“你把狼心放到狗肚里,跟着我,不会让你吃瘪。我一个董事长还护不住一个你?快说。”

老曲详细汇报了今天盯梢的成绩:凌总先到锦江公寓打听一个姓何的姑娘;再到南都路找人,不知道找谁;再到港达房地产公司找段总;又到平央小区找一家姓何的人。很奇怪,最后这一次,他似乎是被这家赶出来的,出来后情绪极坏,跑到城外国道上飙车,速度太快,我就是在这儿把人跟丢了……

田红英的脸色渐转霁和。这么说,凌子风并没有地下情人,这两天还在为他20年前的恋人奔波。她知道这个何若平,20年前和子风好过,但后来两人断了,从那以后她一直音讯不明。子风这次打听她的下落,可能是想对她来点儿经济补偿。他对20年前的一个恋人这么入迷,这事当然令人不快,但还是可以接受的。如果能拿二三十万把这事摆平,让子风从感情负债中解脱出来,倒是一件好事。听到老曲最后一句话,她急了:

“你说什么?子风在国道上飙车?”

“对,时速起码有120公里,你知道我开车的本事,咋也跟不上他。”

田红英恼火地呵斥:“你为什么不拦住他!那多危险!”

老曲苦笑:“我怎么拦他?我说董事长派我一直在盯梢?”

田红英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以后有他的消息尽早告诉我。”便挂了电话。老曲说得对,他没法子拦住子风的,他在盯梢时绝对不敢在子风前露面。现在子风在哪儿?是否已经冷静下来?她想打丈夫的手机,又怕万一这会儿他还在飙车,飙车时接听手机更危险。她在屋里踱来踱去,心神不宁。半个小时后她才打了丈夫的手机,没打通。手机内是女接线员的声音:对不起,你要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她想,丈夫能到哪儿去了呢。

她不知道,在她打手机的这一瞬间,凌子风确实不在手机的服务区。他已经回到了12年前,那时手机还远没有普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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