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文种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他,原来他没有睡着啊:“谁死了?”话刚问出口,他就明白了,能够让范蠡变成这副模样的,还能有谁?
“她死了……”范蠡喃喃道。
“是我将她带出留君醉……是我害了她……我害了她……”
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范蠡低低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越王灭吴,范蠡居功至伟,被封为上将军。举国欢庆之时,范蠡向越王勾践辞行,越王再三挽留,范蠡却还是醉醺醺地离开了。临行前,范蠡给文种留了一封信,只有十二个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山色空蒙,水波潋滟,一叶孤舟,一壶苦酒。
雪落无声。
“船家!船家!”对岸有人喊,“在下有急事,能否载在下一程?”
船上的男子往岸边看了一眼,移船靠近。
“真是谢谢了。”跳上船,那男子笑着拱了拱拳,“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
“鸱夷子皮。”
搭船的人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怪名字?复姓鸱夷,名子皮?再看看那个撑着船的男子,他背对着他,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一件极为怪异的袍子……也许,那都不能被称作是一件袍子,那根本就是一块破布。
“鸱夷……不是皮囊的意思吗?”
奇怪的撑船人没有回答。
江天一色,茫茫无边,只余下了沉默。
“说起皮囊,你知道西施吗?”搭船人找着话题,没有注意到撑船人微僵的背影,“听说呀,吴国亡了之后,范蠡就接回西施,两个人泛舟五湖,逍遥自在去了……”
“是么?”撑船人笑了笑,“那样真好。”
那样真好……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刚从吴国来,听说西施被愤怒的吴人装进皮囊,沉入江底了。”搭船人摇了摇头,“什么泛舟五湖,都是天下人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小舟忽然摇晃了一下,搭船人被吓了一跳,忙稳住身子:“怎么了?”
撑船人没有开口。
“看兄台的样子,不像渡船人,倒是我唐突了。”搭船人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腼腆,“只是我家夫人跟我赌气,回娘家去了,我急着去找她,那个人呀……胆子又小又怕冷,我怕她一个人上路会害怕。若是前头有别的渡船,兄台你放下我就好了。”
“你要去哪里?”撑船人忽然开口。
“齐国。”
“顺路。”
“啊,兄台你也要去齐国?那太巧了。”搭船人高兴起来。
去哪里,都一样,撑船人默默地撑着船。
“兄台家中可有夫人?”
撑船人怔了怔,随即低低地道:“嗯,有一个未婚的妻子。”
“呵呵,莫不是尊夫人也在齐国?”
撑船人没有回答,有风撩起他的长发,露出瘦削的脸。
“兄台……你长得真像一个人。”搭船人看了看,忽然道。
“像谁?”
“越国的大夫,范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