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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的三儿子(第2页)

不过,从各方面得来的消息——从儿子那里,女婿那里,乡下人那里——那是真的,二爹已经养了一个儿子——是有承继财产权的男孩子!“二爹已经养了儿子,三儿子终于是要回来吧?”老妇人只是在心头上刻划着这样的波纹,她不愿意讲出来,讲出来,那是要引起老丈夫和儿子的反感的。

一天,店里来了一个人,那不是别个,便是老妇人三儿子的嗣父二爹。老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那大概是茅屋厨房浓烟太多了吧,我们老妇人在拭着眼泪。二爹还是五年前的二爹,他并没有长胡子,只是头发有了几根花白。老丈夫还是五年前一样地对他殷勤——亲爱诚恳——可是老妇人不大相同了,她面孔上没有欣慰的笑,她立在门前,第一句话便说道:

“二爹,你养的儿子好耍吗?”

“哦!那里……还好。”二爹有些不大爽然了。

“你——到厨房里去。”老丈夫丢了一个脸色,表示不要她多话。

老妇人是三从四德的贤妻,她不敢多讲话,怏然地依着丈夫的吩咐,到厨房里和女儿烧饭了。

在老妇人,总以为今天二爹一定有什么大问题——关于三儿子。结果却不然,二爹什么问题也没有谈到,更没有谈三儿的话,吃过午饭以后,他坐着小车进城去了。原来二爹是进城买书去的,因为多年不见他的兄弟了,所以来看看的。

“你问二爹吗?三儿现在怎样?”二爹走后,老妇人问她的老丈夫。

“哦!你真多事,他不好开口,你要惹他开口!”老丈夫将一盒火柴重重的抛在桌上。

“也……”老妇人怅然地到房里去了。

老妇人在房里,怨恨着老丈夫,觉得丈夫不太记念着儿子了!无论如何,三儿究竟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一块肉!别的话不说,也应当问一问关于三儿的情形。

经过了这,老妇人差不多时时刻刻悬念着三儿了!从前人们说二爹养了儿子,老妇人总是半信半疑的,现在是的确的,是二爹自己说的,“唔!……那里……还好!”这几个短警的字,是特别的响亮,在老妇人的耳鼓里振**了音波的回声。

老妇人总是那样地悬想着她的三儿子——三儿子现在一定是个斯斯文文的大人了,和他大哥哥一样!同时,老妇人回忆着从前有些从冒家庄传来关于嗣父嗣母近来虐待三儿的消息一定是事实!这样冷的天气,三儿子身上恐怕不是穿着那绸的衣服了!老妇人素来没有进过县城,她听得人们说她的三儿子在比如皋更热闹的南通县城读书,她便玄想了关于县城奇异等等的故事!

在二爹去了以后,我们的老妇人便愈加地悬念了她的三儿子。固然,她也时常去想到她别的儿女,以及儿女的儿女,但她总没有比悬念三儿子更甚。实在的,近来在睡梦中,老妇人都时常想她的三儿呢!

残冬来了!北风呼呼地刮着伸在空中脱了叶儿的树条,死灰色的云布在空中,雪花霏霏地落了下来。天气是这样地严寒着,差不多鼻涕淋在唇上便要凝成了冰!因为四女儿明年要出嫁了!老妇人冻硬了两手为女儿去缝嫁裳,嘴里不住地在说着什么,指示裁缝应当要如何地去剪裁衣服的形式。

差不多是夜间了。店里已经点了两盏煤油灯,黯然的光辉照在室内,裁缝们正在收拾他们的什物,预备停止他们的工作。老妇人拿下那副专为缝衣服而用化了二角钱买来的玻璃眼镜儿,举头望了望门外,不觉已成了雪的世界了。因为是雪天,店里是很冷寂的。除了弓背的老头儿与衣服已破烂的孩子,来光顾一个铜子儿水烟,或是两个铜子儿煤油以外,显然没有什么其他的生意。即是几个铜子水烟和煤油的生意,也不大有。

裁缝们在用着晚餐,老妇人跑到店里来,因为太疲倦了吧?她吸起水烟来,默默地看着老丈夫的的托托的打着算盘。

店门忽然开了,一个人和风一同走进屋内来,因为风很大,几乎熄灭了柜台上的那盏油灯。老妇人抬起头来,想看清楚了是个什么样的主顾。但在黯然的灯光之下,并不能十分的看得那样清楚,而且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目力也有些不健全了。只仿佛地,有一个人,没有看清他的面孔,只看见他身上满堆了雪花,显映在黯然的光芒之中。及到这人彳亍走到台前,因为寒冷,这人的牙齿因打战而发出的的声音,从不十分清楚的声音中,这人好像唤老妇人:“妈……妈……”随着有些呜咽的声音送来。老妇人有些惊奇,立了起来,倾斜着她的身体,穿过了凄黯的灯光望去。

“你……你是三儿吗?”

“是……的。”那人放声大哭了。

老妇人不觉心头一酸,老眼中洒下了枯涩的泪,踯踯躅躅的走到柜台外面去。老丈夫也似乎惊觉了,停止了的的托托的算盘珠,举起头来定住了两眼,沉怒的面孔好像阎君!脸色渐渐地发青,而颤动着下颔和唇边,短胡子有些滑稽而又有些颓然。

“儿呀……别要哭吧。”老妇人自己却哭起来了。

在晞微的灯光之下,站立了一个面色惨白颊颧高起,下颔尖痩的青年。他不像从前老妇人离开冒家庄时所见的三儿子!要不是老妇人心中时常想念三儿,和三儿叫她妈妈,那恐怕她已不能记忆她有个这样萧瑟的三儿了!老妇人抹了抹三儿衣服上的雪花,但是雪花已经凝结在衣服上,一件棉袍已经冻得硬硬的,这,更其动了老妇人的心,凄然的说道:

“儿呀!到台里面来换衣服吧。”这句话是颤抖的,显然是含着了血泪。也的确,从她眼光中看来,三儿是个大人了。

老丈夫跑来看了看三儿子的面孔,顺便打量了三儿子身上的衣服,三儿子叫了他声爸爸他并没有回答,颓丧地又坐到柜台里面去,沉怒的面孔像阎君!

老妇人叫四女儿拿了她父亲的棉袍来换下了三儿子身上的那件雪袍。雪袍是粗布的,肩上已经破了个洞,老妇人想起五六年前三儿子是穿的绸马褂呀……

“儿呀!你为什么这几年来不想到你的母亲?”老妇人断断续续地说着,显然她是异常的悲伤了!

三儿只是呜咽,虽然换去了雪的棉袍,在用热水洗着冰了的脚,而身体的打战依然使牙齿发出的的声音。

阎君似的老父亲,有些忍耐不住了,他捧住了水烟台,开始说道:

“是你嗣父要你回来的吗?”

“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回来?”父亲的声音有些可怕了。

三儿并没有回话,只是呜咽着。老妇人给了三儿子一双袜子,移坐在三儿子的近旁。

“儿呀!你说吧,你嗣父怎样虐待你……”老妇人枯涩的泪眼,瞧着三儿子尖瘦的面庞,越看越有些凄然,美丽活泼的三儿,现在却是如此的颓废。三儿子依然没有回话,呜咽着。

“说呀!你为什么回来的?”老父亲把水烟台重重的摆在桌上。

“是……因为学费问题,嗣父明年不给学费与我了……”儿子呜咽地说着,他流着苦泪,这大概是一半为着他近来痛苦的遭遇,一半是为着五六年以来没有看见亲生的父母有些感伤吧?三儿子的弟弟,四姐,五妹,都充塞在店堂,默然地立着,来看他们久别的兄弟。

“不给你的学费,你就回来吗?”老父亲总是那样的凛然,坚硬。

“是的……我想请父亲和嗣父商量,我只要师范毕了业……”

“这可是不成,”老父亲不住地摇着头,“他不给学费,你就不进学堂,他要你回来,总不好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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