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鼻腔。她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是普通少女,闻汀还活着的时候,她们也曾有过这样亲近的时刻。闻汀会笨拙地帮她梳理因为猫耳而总是乱翘的头发,指尖带着属于活人的温暖,眼神柔软而专注。那时的亲近,是毫无阴霾的,带着青涩的甜。
而现在……
“好了。”希让收回手,声音打破了沉默,也打断了望序的回忆。“这个印记能帮你更快恢复,也能……让我感知到你的状态。”
后面那句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
望序抬起头,对上希让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她想问“感知状态然后呢?”,想问她是不是打算用这个印记永远监控她,一旦再有“危险”就直接将她拘禁起来。但话到嘴边,看着她眼中那片平静下隐藏的、不容置喙的决绝,又咽了回去。
质问没有任何意义。希让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质疑而改变。
她只是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这顺从的、带着疏离的反应,让希让周身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她看着望序低垂的、显得格外脆弱的后颈,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猫耳,一种烦躁与无力感交织的情绪在胸中升腾。她想将她紧紧箍在怀里,确认她的存在,又想将她推远,免得自己失控的占有欲真的伤到她。
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后退一步,重新坐回了那张高背椅,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假寐。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纯白的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蓝色立方体缓缓旋转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嗡鸣。
岚和谢言的交谈声早已停止,何初也安静地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两位之间弥漫的低气压,那是一种连规则净化都无法驱散的、沉重而酸涩的氛围。
望序靠在软榻上,手中紧握着那枚结晶。灵魂的刺痛在希让印记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但心里的涩意却越来越浓。她获得了关键的信息,净化了狂欢乐园的核心,甚至可能挫败了“万知者”或“编织者”的某个阴谋。这原本该是一场值得庆贺的胜利。
可为什么,胜利的滋味,会是这样……苦涩?
她偏过头,看向仿佛睡着的希让。金色的高马尾在纯白背景下依旧耀眼,完美的侧脸线条带着一种非人的、雕塑般的美感,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
她们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名为“力量”与“恐惧”的虚无。
望序缓缓闭上眼睛,将那股酸涩用力压下。她知道,有些结,不是靠言语就能解开的。尤其是在她们之间,在经历了生死与规则的洗礼之后。
纯白的隔离室内,时间仿佛被稀释,缓慢流淌,无声无息。蓝色立方体旋转的微光映在光洁的墙壁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的“洁净”规则,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每一个人,也放大了每一丝细微的声响和情绪。
望序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心念结晶”。灵魂的刺痛在希让加固的印记作用下,如同被冰镇般缓解了许多,但那种源自深处的虚弱感,以及更沉重的、心理上的滞涩感,却挥之不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眉心那个印记的存在,微凉,稳定,像一枚嵌入灵魂的定位器,时刻提醒着她希让那句“陪葬”宣言并非虚言。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保护”。她理解其下的担忧,甚至能触摸到那份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恐惧,但理解,并不能让被如此“标记”和“监控”的感觉变得好受半分。她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闭目假寐的希让身上。
希让坐在那张与纯白空间格格不入的黑色高背椅中,姿态看似放松,但交叠的修长手指指节却微微泛白,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金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遮住了那双足以洞穿规则与虚妄的紫眸。她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神像,美丽,强大,却也冰冷,遥不可及。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望序心中涌动。她想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想说点什么,哪怕是争吵,也比现在这样仿佛隔着无形冰墙的对峙要好。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化作一声轻微的、带着疼痛余韵的吸气声。
这细微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希让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就在这时,隔离室中央旋转的蓝色立方体突然加快了转速,发出了一阵略显急促的嗡鸣。柔和的光晕变得有些刺眼,墙壁上浮现出密集的、流动的数据流。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外部信息接入,来源:万象大厅中枢。】
【信息内容涉及‘希望’小队,风险评估:未知。是否接收?】
电子合成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岚和谢言立刻警惕地站直身体,何初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刚从高危副本脱离,任何来自外部的信息都可能意味着新的麻烦。
望序也强打起精神,看向那立方体。她注意到,一直闭目假寐的希让,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紫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审视。她甚至没有看向立方体,目光反而落在了望序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保护与监控的复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