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迟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川,轰然压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剧院规则。那条苍白的光路在邪神本尊降临的威压下,如同被无形巨脚踩碎的荧光棒,啪嚓几声,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飘零的冰冷光屑,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脚下再次传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踩在活物内脏上的柔软触感,四人重新“落”回了那无限延伸的、布满蠕动座椅的观众席区域,只是这一次,连那些无形的“观众”都吓得噤若寒蝉,连贪婪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整个空间只剩下邪神意志弥漫带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
前方,那扇象征着出口的锈蚀大门如同海市蜃楼般扭曲、淡化,最终彻底隐没于黑暗。取而代之的,是在舞台最深沉的黑暗中央,一个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依旧是那身凝固夜幕般的黑袍,苍白妖异的面容,纯粹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但这一次,余迟不再是遥远的意志投射,而是真真正正的本体降临!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规则波动就让整个“永夜剧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的呻吟。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刺痛感,那是低阶生命体面对至高存在时本能的恐惧与排斥。
何初直接双腿一软,瘫坐在了那蠕动的座椅上,面无人色,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岚闷哼一声,刚刚强行提起的一丝精神力瞬间溃散,鲜血从鼻端、耳孔中汩汩流出,意识都开始模糊。谢言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倒在地,银灰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纯粹的、面对天敌般的僵直。
就连望序,也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规则大山狠狠压在了她的“镜湖”之上!冰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湖面下的混沌漩涡旋转速度骤降,几乎要被强行凝固!她手中的蔷薇刺剑变得重若千钧,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困难。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对敏感的紫色猫耳因承受着远超极限的威压而紧紧贴在发丝间,绒毛炸起,尾巴也僵直地垂落。
绝对的力之差距,如同天堑。
余迟那漆黑的眼眸,饶有兴味地扫过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岚、何初和谢言,最终,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精准地落在了唯一还勉强站立的望序身上。他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残忍而玩味的笑意。
【不错的挣扎,小变量。】他的声音直接回荡在灵魂层面,带着令人牙酸的冰冷质感,【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甚至……损坏了我的玩具。这份‘惊喜’,值得我亲自为你……落下终幕的帷幕。】
他缓缓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指尖萦绕着漆黑的、仿佛能湮灭一切存在概念的毁灭性能量。那能量并不庞大,却凝练到了极致,其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发出了被抹除的哀鸣。
【作为答谢,就让你……连同你那些无趣的同伴,一起归于永恒的寂静吧。】
那缕漆黑的光芒,如同死神的指尖,轻描淡写地指向了望序。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望序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的力量在邪神本尊的绝对压制下,连调动都变得无比艰难。混沌铃铛在掌心剧烈震颤,发出焦急的嗡鸣,但在余迟本体的气息笼罩下,它的力量仿佛也被禁锢了。
要结束了吗?
不甘心……白晓的仇还没报……
就在那缕毁灭黑芒即将离指而出的瞬间——
“啧。”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浓浓不耐烦,又慵懒到骨子里的咂嘴声,突兀地在这片被邪神意志冻结的空间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投入绝对零度冰湖中的烧红铁球,瞬间引发了剧烈的、规则层面的“沸腾”!
余迟那即将弹出的手指,猛地僵在了半空!他脸上那残忍玩味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那双纯粹漆黑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猛地转向了观众席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压在望序以及所有人心头那座无形的规则大山,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随手拂开,骤然消失!粘稠的空气恢复了流动,冰冷刺骨的恶意威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何初猛地喘过气来,剧烈地咳嗽。岚感觉几乎要碎裂的意识重新归位,茫然地抬头。谢言瘫软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丝力气。
而望序——
在那声“啧”响起的瞬间,她体内那近乎冻结的“镜湖”猛地恢复了流转,冰火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但她的表情,却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脸!
前一秒还是冰冷坚毅、准备拼死一搏的战士,后一秒……
只见她那双紫色的猫瞳中,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水汽氤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下撇,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弧度;就连那对原本因威压而紧贴头皮的猫耳,也瞬间支棱起来,但耳尖却微微耷拉着,配合着那条开始轻轻左右摇晃、带着点不安和撒娇意味的猫尾……
她手中的蔷薇刺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柔软(但依旧恶心)的地毯上,仿佛连武器都拿不稳了。然后,她用一种带着哭腔、又软又糯、能让人骨头都酥掉一半的声音,朝着观众席某个空无一物的方向,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依赖,喊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老公——!!!!”
这一声“老公”,喊得是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哭音和惊恐后的脆弱,瞬间把残存的、一丝丝的惊悚氛围炸得灰飞烟灭!
“帮帮我!他欺负我!他还要杀我!呜呜呜——”
一边哭诉,她还一边朝着那个方向,伸出了双手,摆出了一副标准的、求抱抱的姿势。眼角甚至硬生生挤出了两滴晶莹的、要掉不掉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我见犹怜。
全场死寂。
岚:“???”
何初:“!!!”
谢言:“……”
余迟:“…………”
就连空气中那些残存的无形“观众”,似乎都集体陷入了呆滞状态。
下一刻,望序目光所及的那片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般,由淡转浓,悄然浮现。
金色的高马尾依旧耀眼,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刚刚被打扰的不悦,以及更多的、难以言喻的玩味和纵容。希让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刚从一个悠长的午睡中醒来,她瞥了一眼场上僵硬的局势,以及那个画风突变、正在“楚楚可怜”求援的自家猫儿,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