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脚底触碰到的不再是“万象奇物馆”那纯净的能量地面,也不是万象大厅熟悉的光滑地板,而是一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带着轻微吸附感的物质。
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望序四人,带着一股陈腐的、混合了灰尘、霉菌、旧布料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过度甜腻的香氛变质后的古怪气味,直冲鼻腔。光线极度昏暗,仅有远处几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光源,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模糊轮廓。
“这里……就是永夜剧院?”何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下意识地往望序身边靠了靠,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岚的精神力如同触须般谨慎地向外延伸,但立刻就像撞上了一堵粘稠而充满恶意的墙壁,被狠狠弹了回来。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规则压制很强,精神力探测范围被极限压缩,而且……有污染性。”
谢言银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努力适应,她的空间天赋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粘滞感,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浸泡在某种胶质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阻力。“空间结构……很古怪,像是被折叠、缝合过无数次,布满了补丁和断层。”
望序没有立刻说话。她的“镜湖”在进入此地的瞬间,就自动运转到了极致。原本冰火交织的混沌漩涡,此刻在外部强大规则压力的作用下,反而向内收缩,变得更加凝实、冰冷。湖面倒映出的,并非清晰的景象,而是一片片扭曲、破碎、充满了不祥意味的黑暗剪影,以及无数细碎、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耳语碎片,试图钻入她的意识。
她强行将这些杂音与影像冻结、剥离,保持着核心的绝对冷静。紫色的猫瞳在昏暗中微微收缩,如同夜行动物般,快速适应着环境,捕捉着一切可用的信息。
她们似乎正站在一条极其宽阔、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斜坡通道上,这条通道向上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通道两侧,是一排排向上延伸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暗红色绒布座椅,如同无数沉默的、等待着吞噬什么的巨口。座椅的扶手大多已经腐朽,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海绵填充物,像溃烂的伤口。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霉味更加浓郁了,源头似乎来自那些座椅绒布本身。
抬头望去,隐约能看到一个极高、极远的穹顶,但穹顶的具体形态无法看清,只能感觉到那上面似乎附着着什么东西,在缓慢地、令人不适地蠕动着,投下更加深邃的阴影。
整个空间寂静得可怕,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她们的呼吸、心跳、甚至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被放大了,然后又诡异地被周围那柔软的物质吸收、扭曲,变成一种空洞的回响,更添诡异。
【场景:永夜剧院】
【等级:???(规则污染区域,极度危险)】
【当前剧目:《众生谢幕》-序章:无声入场】
【任务:找到你的座位,观看演出至终幕。】
【警告:请勿在非指定区域喧哗;请勿打扰其他“观众”;请勿质疑演出的“真实性”。违反规则者,将永久成为剧院的一部分。】
主神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但其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找到座位?观看演出?”何初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哪里像剧院……这根本就是……坟墓!”
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任务要求观看至终幕,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参与进去。‘找到座位’是关键第一步。但座位……有什么标识吗?”
望序的目光扫过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蒙尘的暗红色座椅。她的“镜湖”捕捉到,每一张座椅上,似乎都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属性截然不同的“残留信息”。有的是凝固的恐惧,有的是扭曲的爱恋,有的是无尽的悔恨,有的是癫狂的喜悦……这些情感碎片如同座椅的“气味”,标识着它们曾经的主人。
而她们需要找到属于她们的“气味”?
不,不对。望序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们是新人,是“观众”,座位不应该是固定的“残留”,而应该是……被“分配”的。
她的目光投向通道的尽头,那幽绿色鬼火光源的方向。那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被厚重暗红色帷幕遮挡的舞台轮廓。而在通道与舞台之间,靠近右侧墙壁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亮着微弱昏黄灯光的小亭子。
像一个……售票亭?或者……引座员的位置?
“去那边。”望序低声说道,率先迈步。她的脚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无声,但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弹性。
通道漫长而压抑,两侧无穷无尽的空座椅如同沉默的观众,用无形的“目光”注视着她们这四个不速之客。越往前走,那股甜腻的霉味越发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粘在喉咙里,让人作呕。何初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又被岚用眼神严厉制止——规则之一,勿喧哗。
终于,她们靠近了那个小亭子。它确实是一个老式的、木制的售票亭,窗口很小,里面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拥有人类轮廓的东西。
它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硬、但依旧沾满了不明污渍的深蓝色制服,戴着一顶同样质地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暴露在昏黄灯光下的下半张脸,皮肤是蜡黄色的,布满深深的褶皱,嘴唇薄而毫无血色。它的双手戴着白色的、指尖部分已经磨损发黑的手套,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定格的速度,用一块脏兮兮的绒布,反复擦拭着桌面上一个黄铜制的、布满绿色铜锈的铃铛。
它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就像一具被精心打扮后,放置在这里的蜡像。
但当望序四人靠近窗口时,它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那颗低垂的头颅,以一种极其僵硬、仿佛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的姿态,缓缓抬了起来。
帽檐下,露出的并非人类的眼睛。
那是两颗用磨砂玻璃珠制成的假眼,浑浊无光,空洞地“凝视”着她们。玻璃珠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窗口弥漫出来。
【新来的观众……】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直接从四人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陈腐的寒意,【请出示……你们的……票。】
票?
她们哪里有什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