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二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尤小金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她奋力扑腾,妄想多吸几口人间的空气。
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尤小金猛的睁眼,胸膛猛烈起伏,四肢百骸仍被海里那彻骨的冰冷与无望侵袭,冰的她几乎失去了所有感觉。
“二姐?二姐!”凤姐声音带着喜色,她转向身后不知道谁,激动说道,“她醒了,她醒了。”
几个人赶忙冲过来,扶的扶,搀的搀,素念抱起她的头,几勺温热的药汤灌进她喉里,苦的她皱起脸就想吐。
“咽下去。”凤姐的声音响起。
尤小金咽下药汤,终于还魂。
“二姐,好些了吗?”凤姐低声道。
旁边的贾琏满脸焦灼,平儿秀眉微蹙,连秋桐也收起了幸灾乐祸的模样。
“怎么样?”见她睁眼,贾琏也凑上来。
尤小金用肘别开贾琏,死皮赖脸的抱住凤姐,她浑身战栗,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迹。
“太医说是惊厥伤神,又吹了风,开了安神的方子,已让丰儿去煎药了。”旁边有丫头说话。
“怎么就惊厥了?还跑到园子里淋雨?”贾琏声音透着一点不耐烦和不明显的窝火,“二姐,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你这样传出去,我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闭嘴!没看二姐才刚醒来?”凤姐打断他。
“……”尤小金死死的抱着她,从她衣裳缝隙间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贾琏看。
“……”贾琏撇撇嘴,张嘴欲说又止,干脆一甩袖子坐在一边生闷气。
凤姐拍拍尤小金的头,她低声安慰了几句,又扶她躺好,可尤小金偏抓着她的手,怎么挣都挣不脱,她也只得陪在床头。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凤姐问道。
“姐姐该问我哪里舒服。”尤小金声音嘶哑,像三年没人用的破锣,“头疼,腰疼,腿疼,脚最疼,我的脚还在吗?”
凤姐咬牙。
夜里人来通报时,凤姐急火火的就去了,那会子尤小金刚被抬进贾府,整个人湿透了,尤其是一双小脚血淋淋,将浅色的鞋袜都浸透了。
尤小金刚来这边时,就尝试放足,可尤老娘为了能将她一对女儿卖个好价钱,在很小的时候就下死手裹脚,现在放出来,也是畸形足一双。
她的脚昨天奔波太远,脚伤变本加厉。
“你是发了疯病吗,冬天的雨淋了多要命你不知道?”凤姐脸颊滚烫,心里一阵后怕。
大观园那样大,若是她跑的没人找到,最后在雨中昏迷一宿又会怎样?岂不是会要命?
“我一大早去了栊翠庵,结果她们说妙玉也病了?”凤姐本想甩开她,但尤小金死乞白赖的把她的手抱在自己怀里,眼睛钉死在她脸上,凤姐声音又软下来,虽然话带谴责,说出的语调却没半分威胁。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一起失心疯了吗?”
“别问了,安静陪我一会就好。”尤小金枕在凤姐手上,眼神疲惫。
“……”
她不是个善于揣测人心的人,但她突然意识到尤小金要做些什么,凤姐心扑通扑通跳,她竟鬼使神差的让所有人都出去。
美名其曰,和尤二单独聊聊。
“姐姐真是聪慧。”尤小金脸上乏意很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姐很想掐她的脸,伸出手却没掐,只轻轻弹了弹。
尤小金深深闭眼,组织了一波语言。
“凤姐姐,想办法跟我走吧。”
“离开贾府,离开京城,一路往南走,再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