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那短寿的丈夫过世后,蒋存芳便深居简出,平日里只爱在家中侍弄花草,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可新乡县的孩子们还是最喜欢芳姨。因为她总是和和气气地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见着孩子便眉眼弯弯地招手:“来芳姨这儿,有糖吃。”
谁家孩子若是挨了打骂,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往芳姨家跑。待到暮色四合,听见爹娘寻来的呼唤,芳姨便会牵着孩子的手,柔声细语地将他们交还到父母手中。
小阿芙接过蒋存芳递过来的饴糖,甜甜地道谢:“谢谢芳姨!”
蒋存芳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又轻轻捏了捏她嘟起的圆润脸蛋,“阿芙可告诉过爹娘,来芳姨这儿了?”
小阿芙摇摇头。
她今日打碎了家中的瓷碗,害怕得紧,所以才一路跑来躲到芳姨家里。她走得也很小心,路上没碰见什么人,因而也没被什么人看见。
“那爹娘知道小阿芙出来了吗?”
“唔……”小丫头咬着糖块,想了想,又摇头。
爹娘今日去外祖父那里了,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家。她跑出来的时候,爹娘还没回来,要天黑才回呢。虽然爹娘再三嘱咐她,一个人要当心,不要到处乱走,凡事芳姨这儿定是比哪儿都安全呢!
“阿芙乖,那今晚就住在芳姨家,好不好?”蒋存芳从油纸包里又拿出一颗琥珀色的饴糖,在阿芙眼前晃了晃。
小丫头爱吃糖,看见饴糖便两眼放光,顺从地点点头,张嘴就要含下那颗糖。
“阿芙——”
院子外忽然传来爹娘心急如焚的声音。
听到父母的声音,阿芙立马站起来,一个侧身,蒋存芳手里的饴糖“啪嗒”掉在地上。
“爹!娘!”
蒋存芳看着裹了一层灰的饴糖,挂在唇边的笑容一僵,和煦如春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弯腰拾起脏了的糖块,
“阿芙要去哪儿?”
小丫头扒着门框回头,正撞见芳姨背着光的脸。那总是弯着的眉眼此刻像两把钩子,吓得她打了个嗝,“我、我回家……”
“回家?”蒋存芳突然按住她肩膀,五指如铁钳般收紧。阿芙疼得缩脖子,却见平日温柔的芳姨露出森白牙齿,“不是说好今晚住在芳姨家吗?”
“阿芙!我的女儿,你在哪——”
呼喊声越来越近,阿芙为难地看着蒋存芳,不知为何,她觉得平素和善的芳姨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强硬。
“芳姨……”
蒋存芳猛地将人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往屋内重重一推,小丫头趔趄着跌倒在地,磕破了膝盖,当即大哭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芳姨突然发火,哭喊着要爬起来,“芳姨,疼……”
却见蒋存芳从袖中抖出麻绳,穿过窗棂的月光打在那张素净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恶意,“阿芙,别怕……”
麻绳勒紧手腕,蒋存芳摸出块浸湿的白布,甜腻香气直冲脑门。
阿芙拼命扭动身子往后蹭,眼泪糊了满脸。
“芳娘?你在家吗?”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阿芙浑身一颤,是阿娘!
她正要大声呼救,蒋存芳反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阿芙半边脸上顿时红肿起来,嘴里尝到血腥味。蒋存芳慢条斯理地揉着手腕,将浸了药的白布狠狠塞进她嘴里。
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外李氏夫妇看见她,一脸焦急地询问:“芳娘,阿芙在你这儿吗?”
女人蹙眉摇摇头,柔声道:“阿芙不见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儿了,四处寻遍了也没看见人。”
“诶……”蒋存芳想了想,“有人看到阿芙在哪儿了吗?”
李母抽噎着说没有。
“别急,”蒋存芳递上帕子给李母拭泪,不动声色地挪步挡住门缝,“许是贪玩忘了时间,我陪你们再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