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只有晚上才栓院子里,白天有人过来拉到后山吃草,养它们是为了方便送货。我不仅养了马,还养了信鸽,店里还有鹦鹉。前几天为了防止店里出现耗子,大双特意去聘了两只小猫,等断了奶就可以接过来了。”沈芙蕖道。
陆却环顾四周:“这……芙蓉盏比兽苑还热闹些,你也不怕小猫扑了小鸟。”
“有道理,我得把笼子再织牢一些!”沈芙蕖说。
“天色已晚。陆某就不叨扰了。”陆却掸了掸衣袖起身。
沈芙蕖跟着站起来,说:“这次真是多谢大人了,本想包一些巧果给大人的,方才一问,一颗不剩了……”
陆却挑眉:“芙蓉盏的巧果,我尝过了,惠善拿来的。”
沈芙蕖脑海里浮现陆惠善那张惨白的面孔,心里不由唏嘘起来,小心问道:“惠娘子今日生辰,应该很开心吧?”
陆却回想起宴席上那群围着惠善说笑的贵女们,语气平淡道:“自然是开心的。”
“乞巧如意!愿君心似七窍,事事通透。”陆却上了马车,沈芙蕖送上了祝福。
第35章
乞巧节过后,汴京城中有两位女子的变化最为显著。
一位是程虞。从前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如今说话也轻声细语起来。
过去只知穿红着绿,如今却渐渐讲究起衣着打扮,今日敷粉,明日簪钗,那张蜡黄枯瘦的小脸也一日日润泽红润起来。
往来的食客都说,程虞自从进了芙蓉盏,简直像变了个人,越来越有掌柜风范。
沈芙蕖常常一面拨着算盘,一面笑眯眯瞧她哼着小曲儿忙碌。
另一位是陆府的千金陆惠善。只是她的变化,唯有贴身的侍女才能察觉。
金银堆里养大的姑娘,骄矜中总透着几分天真烂漫,可自打过了那场生辰宴,陆惠善的眼眸总是湿漉漉的。
有时撞见年长的仆妇,竟会莫名觉得不好意思,低头另择他路。
待四下无人,她又挺直腰背,微微扬起脸来,眉眼间依旧存着几分傲气。
她的话仍如往日一般多,只是这些话都成了对镜中的自语。她越发喜爱梳妆,执一柄犀角梳,从头顶缓缓梳至发尾。
侍女总夸赞,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的发丝如她这般乌黑亮丽。
陆惠善听了,却不似从前那般欢喜,反倒不时发作脾气。这般反复几回,连陆却也有所耳闻。
夏日终于过去,到了八月,晨晚都有些凉意。这日早朝,陆却得了官家几句称赞,又赏下一筐南洋新贡的果子。
他瞧着新鲜,想起家中的小妹,便打算差人送去。
才走出皇城不远,就听见赵清晏鬼鬼祟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表哥……表哥你理理我呀!”
一回头,正是赵清晏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赵清晏住在皇城东南的崇教殿,白日里不是在资善堂听翰林院的夫子讲学,便是在琼林苑修习骑射。
陆却始终想不明白,东宫为他配了内侍十人、宫婢二十人,更有太子舍人四名随行,这般阵仗,怎还能让他溜出来四处闲逛?
“臣并非殿下表哥,请慎言。”陆却望着赵清晏灿烂的笑容,心头不由一沉。
他长得太像已故的淑妃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每每令陆却觉得难受。
那难受仿佛指尖触到锐利的草叶,划开一道细口,隐隐作痛,久久不愈。
淑妃因生产时大出血而薨,想来正是为此,官家才对赵清晏格外怜惜,不仅早早立为太子,对他的诸多荒唐行径也多有纵容。
赵清晏拍了拍陆却的肩,说道:“我听下人说,是你把我送的礼抬回来了?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殿下,礼若送得不妥,反而会成为他人的负担。”陆却平静答道。
赵清晏睁大眼睛,诧异道:“谁会不喜欢金子?沈娘子为何要退给我?”一边说,手一边挽上了陆却的胳膊。
陆却实在不习惯这般亲近,伸手将他胳膊往下捋,见赵清晏死死拽着不放,只得无奈道:“您所赠的金荷花明显是宫内工艺,一旦流入市面,必会被衙门追查。若摆在店中,又易招来贼人窥伺。殿下,行事还请多一番思量。”
赵清晏慢慢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我只是想着她喜欢钱财,便投其所好……是我考虑不周了。”
“殿下若没有其他事,臣先告退。”陆却说道。
赵清晏急忙拦住:“陆却,你别走!再陪我多说几句。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只会捧我、哄我、敬我、怕我,让我昏头转向。我就想,多与你相处,总是好的。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大理寺。”陆却打断他的念想,“眼下正值核查,东宫理应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