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撼江:“我又不是一天长起来的。再说小时候你也没我高。”
“那时候你也没比我高太多。”雪来气鼓鼓地说。
雪来拉上拉链,刚想随便找个由头,和他道别——
周撼江突然出声。
“队长下滑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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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来那下连动作都顿住,人都呆了:“啊??”
“依萨下滑了。”
年轻前锋说。
雪来楞楞的:“怎么会……他上赛季不还……”
周撼江冷静地说:“季前赛对抗很弱,谁都不想受伤,都收着劲儿——但这样了依萨还是扛不住。跟他对抗的罗佛森边后卫身价很低,技术非常粗糙,块头也普通,本来是个铁板钉钉的薄弱点——但我观察,但队长跟他对抗三次,都落下风。”他说。
雪来:“……”
“我看他很多年。从没见过他身体对抗的时候,吃亏吃成那样子。”周撼江说。
“应该是因为夏窗休息了一个月的原因吧……?”雪来声音有点飘忽,下一秒就笃定起来,讲:“不都这样吗?竞技都是这样的。状态起起伏伏,谁都别想场场神勇。可能多多踢几场找找状态就好了。”
“但反应也明显慢。”
周撼江平静地说。
“——而反应速度从来都不会骗人。”
“……”
——他说的问题必定存在。雪来想。
这是周撼江。周撼江对这项运动有种上帝般的洞察力。
雪来从小就听爸爸反复提起,周撼江眼中的比赛,与他人看见的,不是同一场。
小雪来眼睛拼命追着球跑的时候,小周撼江哪怕身在场地最偏远的角旗处,都能掌握全局。那是近乎神勇的、被造物主所恩赐的——他不仅本能地知道球在何方,更能本能般洞察场上剩余二十余名球员的薄弱之处。
无论薄弱的是球员站位。
还是技术与身体。
——拥有这种洞察力的人,凤毛麟角。
而这甚至只是这个人参天葳蕤的天赋树中的一小枝分叉。
雪来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抬头看周撼江,问:
“……你确定不是你看错了吗?”
“也有可能,毕竟只是一场比赛。”周撼江坦白地说。
周撼江略一顿,淡淡道:“但队长毕竟已经三十四岁了。我们总要做好准备。”
雪来说不出话。
球员,三十四岁是个坎儿——在此之前可以靠严苛的饮食、训练与比赛延续竞技状态;可一旦迈过三十四岁,断崖式的下滑随时可能到来。
他们从小,每个人都跑得很快。少年们在一百二十码长的绿茵上健步如飞,如离弦的箭。
——可时间是少年人永远跑不赢的敌人。
岁月慷慨放达地洗去一名少年的青涩,赠他欢呼、胜利、奖杯与鲜花。
又残酷地带走一个球员的青春。
雪来也曾是欢呼声中的一员。
“……”
路灯下,雪来心里难受,小声说:“你看错了。”
周撼江没出声,只静静看着雪来,点了点头,表示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