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渺轻笑:“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我还是小孩子嘛!”谢梦君理直气壮,“没有玩够呢!”
屋里几人都笑出了声。
一场秋雨一场寒。
此次立秋后,京城多雨,便将那枝头上泛着橘黄的叶片都砸了下来,不出几日,树梢枝头上均孤零零一片,倒是街市两侧堆积落叶,尽显萧瑟之意。
原先温渺只以为是小雨,却不想过了半炷香,那雨势非但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更大更密,似是将积攒了一年的雨,想要借今年秋季全部倾斜而出。
恰逢此刻,谢府上的小仆撑着伞自前厅跑来,声线被雨水微微冲散,却足以屋里的几人听至耳中。
他说陛下来了。
哗啦。
温渺下意识站了起来,袖摆蹭过桌面上翻开的几本书册,书页沙沙作响,近乎与雨水相互凝成了阴天之下的旋律。
“陛下是来接表姑的吗?”谢梦君歪头询问。
温渺顿了顿,抚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顶,有些不确定道:“……也或许是有要事与外祖向商?”
说着,一大一小两人齐齐望向旁侧老神在在,手里还捏着本诗集的谢敬玄。
谢梦君故作大人,一本正经地问:“曾祖,您怎么看?”
谢敬玄连连笑了几声,“曾祖与梦君想到一块去了。”
正如一老一少的猜想,原先独自在文渊殿内批改奏折的乾元帝中途听见雨声,便生出了想要去接温渺的想法——他曾在梦境中窥见过许多这样的场景——
雨中潮湿的天气下,身着一席半长裙的神女站在高悬而起的奇妙建筑之下,身姿挺拔的崔旭则举有一把伞自雨幕中走来。
如此情景曾在乾元帝的梦中上演过很多次,他不可遏止地翻涌着各种嫉妒的情绪,而今机会送到眼前,皇帝就像是闻到了肉味儿的狼群一般,一刻不停地想要与温渺重新创造属于他们的雨中记忆。
如同野兽一般,在占有了自己的猎物后,会不停地舔舐、蹭动,会用尽各种办法,在猎物身上彻底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于是,谢府的前后厅相隔的廊道内,当谢敬玄与谢梦君送温渺走至廊内时,便前不远处立着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的乾元帝,身侧徐胜笑得满脸褶子,手里正举着把油纸伞。
乾元帝免了谢家人的礼,他尽可能表现出一种温厚的模样,却依旧很难在温渺出现的场合中,把更多的注意力分给别人。
他只说:“朕来接皇后回家了。”
……家?
温渺微怔,笑着应了一声“好”。
她转头与外祖和梦君说了再见,这才上前几步,走至乾元帝面前。
廊中尚且干燥,可廊外至谢府外的马车却依旧雨下个不停,乾元帝一来怕温渺绣鞋踩过积水会受寒,二来怕弄脏温渺的这身衣裙——今早梳洗时,他还曾听拾翠、挽碧小声说这是皇后很喜欢的一套裙子。
因此为着心中的担忧,乾元帝就那么水灵灵地把温渺拦腰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温渺愣了一下。
后方围观了一切的谢梦君发出一声小小的“啊”,随即被偏过头去,轻咳一声的谢敬玄伸手蒙上了眼睛。
温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耳朵面颊已经红了一片,干脆作鹌鹑状,整个脑袋都侧着埋于乾元帝干燥暖和的胸膛间。
乾元帝自胸腔中发出一道轻笑。
隔着半截廊道,他看向谢敬玄,如孙女婿见长辈一般,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朕先接皇后回宫了”。
徐胜机灵地撑开伞,挡去了上方雨,小心翼翼瞧着怀抱皇后娘娘的今上走下台阶,穿过雨幕,往马车的方向走。
那一段路上,乾元帝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温渺,他低声道:“朕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这个场景。”
“……现在?”
乾元帝:“是。”
温渺问:“为什么?”
因为下雨,因为怀里抱着她吗?
“……大抵是因为执念吧。”
乾元帝低低笑了一声,心中重新回答了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是因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