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想要跪下的姿态,学着县里的仵作师父那般,冲着温渺抱了抱拳,“娘娘,谢谢您。”
日头高挂的上午,驶向青州渠县的马车遥遥赶着路,在马车都走出许久后,陈晚秋都还从窗里探出半个脑袋,望着远方属于皇后娘娘的身影。
待烟尘滚滚,后方的一切都看不清晰后,她吐出一口浊气,刚刚后靠在坐榻上,却摸到了一抹柔软。
陈晚秋从软枕后翻出一个不大的小包袱,正疑惑间解开,却见里面躺着几张银票,以及一张字迹字迹工整、隐带笔锋的字条:愿君此行皆安好。
她怔怔将这个小包袱抱在怀里,静默许久,又喃喃道:“谢谢……谢谢您……”
……
在瞧着陈晚秋的马车彻底离开后,温渺也上了马车,她并不曾立马回宫,而是在侍从的守卫下,去了京中的一家酒楼。
头戴帷帽,身穿一席藏青色大袖长裙,暗沉的颜色非但不显严肃老气,反而衬得其身形绰约、肤白细腻。
上楼时温渺只领着拾翠、挽碧,待她走进二楼的雅间后,便见提早到了此处的李青。
温渺大婚后,这还是这对好友第一次见,想说的话并不少,不等茶水、点心上齐,就开始你一言我一句,面上挂有笑意,不见丝毫的生疏。
一贯冷淡的李青此刻也勾着唇,好生将温渺打量了一番,有些逗趣儿道:“陛下终于舍得放皇后娘娘出来了?”
温渺眼中带羞,也笑着解释:“他可不曾限制我出宫,只是今日才找到时间。”
许是婚后经历了情事,温渺身上多了几分靡艳的成熟风情,一颦一笑就是看得熟悉她的李青都觉得面上发烫。
从前她不屑于美色,只觉都是身外之物、韶华易逝,而今瞧着自己的好友,忽然觉得人长得美确有好处——不仅赏心悦目,还秀色可餐。
温渺与李青凑在一起,零零碎碎聊了很多,有时是李青好奇皇宫是什么样,有时是温渺分享御膳房里做的吃食。
等说完了这些,李青问起近来睿亲王妃被贬为庶人、处以绞刑的事,温渺则正好说了因她路遇陈晚秋而牵扯出来的前因后果。
两人相互对视,面带感慨,等一顿饭吃完,李青忽然道:“渺娘,你还记得之前问我的事情吗?”
“圣诞树,白纱衣裙和那怪模怪样的建筑?”
“对,正是此事。”
李青面染正色,她道:“我将家中的书册均翻过一遍,不曾查证到此类内容,还问了问在其他府上教学的女先生,还是一无所知……她们说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绝非大楚之物,便是那些志怪杂谈上也没有分毫。”
温渺闻言,轻叹一声,“那或许只是我胡乱梦见的内容,这回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李青:“放心什么?”
温渺笑了笑,眼中不见烦恼,只有顺其自然的松快,开玩笑道:“放心我丢失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史无前例的东西。”
这话一落,两人齐齐笑出了声,又吃了几块点心,在温渺准备再去一趟谢府前,她忽而看向李青:“青娘,我想做一件事,我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等她说完,李青反问:“但是你想做,不是吗?”
温渺一顿,“……是。”
她因乾元帝得到了皇后的身份,又因陈晚秋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权力远不止如此,某种异样的情绪逐渐在她心中膨胀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化作另一种野心。
李青说:“既然想做那就做吧,现在整个大楚上下,还有什么是能难倒我们皇后娘娘的?”
当今圣上乾纲独断、皇权集中,而有陛下保驾护航的温渺,大抵在整个大楚地界内横着走,都是可以的。
温渺笑了,“说的也是呢……”
如今,她再一次意识到,乾元帝所赠予她的东西,确实特殊,也确实罕见——
那是人人梦寐以求,却又无法企及在手里的权力。
是旁人挣破脑袋,都难以抵达的地位。
……
这一趟出宫之行,温渺把自己先前记在心里的事情都做了一遍——送陈晚秋离京,与李青吃饭、喝茶、闲聊,以及去谢府看望外祖和梦君。
许久不见,谢公谢敬玄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面容慈祥,瞧见温渺后先问她近来的身体状况,又问了问她在宫中待得是否适应。
而个头又长了几分的谢梦君则腻腻歪歪抱住温渺的胳膊,只说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表姑啊!
温渺在谢府上呆了小半日,同谢敬玄下了会儿她并不是很擅长的棋,和谢梦君一起编了几个花绳,还不等离开,却见屋外天色染出一层沉沉的灰,似是有变天的征兆。
谢敬玄眯着眼睛,手里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看样子,今日又有雨水了。”
谢梦君坐在软榻上,撑着下巴,不自觉撅了撅嘴巴,“下雨才不好呢,一走路裙摆就被雨水浸湿了,脏兮兮一片,难看死了!又冷得厉害,还不能出门玩,只能在屋里看书写字,好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