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毕竟是女流,一听便慌了,惊讶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里耳目众多,不如回到宫内再作计较。”
张太后听了,也来不及悲痛,马上乘辇回宫。杨廷和一起进入宫中,略略商议一番,便赶赴内阁。
谷大用已经返回北京,陪同张永到内阁探信,杨廷和、梁储、毛纪等内阁大臣都在。杨廷和对众人说道:“皇上病危,现在应该立下皇储。”
张永也附和道:“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杨廷和从袖中取出《皇明祖训》道:“皇上无嗣,而先帝弘治皇帝也无其他皇子,弘治皇帝的亲弟弟兴王朱祐杬的世子朱厚熜是当今皇上的堂弟,按照亲疏应该由他继立。”
梁储、毛纪等人齐声赞成,张永、谷大用也没有异议,杨廷和便去禀报张太后。张太后认可后,两人来到正德皇帝病榻前。正德皇帝昏昏沉沉,哪还能议事?杨廷和便起草遗诏,道——
朕以菲薄,绍承祖宗丕业,十有七年矣,图治虽勤,化理未洽,深唯先帝付托。今忽遘疾弥留,殆勿能兴。夫死生常理,古今人所不免唯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吾虽弃世,亦复奚憾焉。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与内外文武群臣,合谋同词,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内外文武群臣,其协心辅理,凡一应事,悉遵旧制,用副予志。
杨廷和在病榻前朗读了一遍,张太后含泪询问是否可以,谁知正德皇帝却两眼一翻,龙驭上宾了,年仅三十一岁。
随后,张太后与杨廷和派定国公徐光祚、寿宁侯张鹤龄、驸马都尉崔元、大学士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太监谷大用前往兴王封地湖广安陆迎接朱厚熜到北京即皇帝位。
北京城里,张太后派张永到豹房奉迎棺椁,入殡宫内。此时,国中无主,全靠杨廷和一人主持。
杨廷和奏请张太后同意,便托言皇上遗旨,罢去威武团营,所有边兵一概给予重资遣归;豹房的异域术士、教坊的乐人等,凡不是常例设置的,一切都被裁撤、解散;送回各地进献来的女子;停止京城里不急需的工程建设;收回了宣府镇国府邸中的金银宝贝,放回国库;皇宫内外的皇店,一律撤销;罢除额外的征收,减轻百姓的负担;在受灾地方修义仓、置义田、行和籴代赈;清理全国的庄田。
自从改组威武团营后,江彬整天领着两大手下许泰、李琮在外面办事,连正德皇帝驾崩也毫不知情。这天,他忽然接到罢免威武团营、遣归边卒的诏书,不禁大怒道:“皇上已归天了吗?混账大臣瞒得我好紧!”
李琮见状,献言道:“宫廷里很显然已经怀疑我们了,现在不如快快动手。如果侥幸成功,则富贵无比,万一不成,也能北走塞外。”
江彬听了犹豫不决,便找来许泰商议。
许泰也踌躇不定,想了想说道:“杨廷和等人既然敢罢免威武团营,想必已经严行防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内阁大臣们是怎么想的?”
“我去探一探。”
许泰与江彬告别后,驱马疾驰直达内阁,正巧遇到杨廷和。
杨廷和不慌不忙,和颜悦色地和许泰打招呼。
许泰便问道:“江提督让在下前来探问,当前军国重事,如何裁夺?”
杨廷和应对道:“奉皇上遗诏,已经前去迎立兴献王世子朱厚熜了,来往还需要些时日。现在国务繁忙,毫无头绪,还请许都督去报告江大人,让他前来一同商议。”
许泰欣然答应,迅即离开。
杨廷和知道许泰中了计,立即招太监张永、魏彬前来密室商谈。
杨廷和先开口道:“之前要不是魏公公谈起,几乎误了大事。现在皇位已经有人继承,可以不用担心了。只是还有大患未除,这该如何是好呢?”
魏彬问道:“杨阁老说的大患是指水目旁吗?”
张永历来讨厌江彬飞扬跋扈,杨廷和还没回答,张永就接过话头问道:“那怎么不快点杀了他?”
“逆贼刘瑾伏法,全靠张公公,今天又要仰仗您了。”杨廷和又将许泰的话详细叙述一遍,然后在张永耳边说了一番。
张永点头叫好,接着转告魏彬,他也表示赞成。第二天,魏彬又将密计禀报张太后,张太后也答应下来。
江彬带着卫士跨马前来,准备到皇宫哭灵。魏彬已经事先等候在那里,便对江彬说道:“坤宁宫正准备在屋顶上安置兽吻。昨天奉张太后的旨意,准备派人去祭祀,正巧你来了。”
“张太后的懿旨,怎么敢不遵从?”江彬听了这话,马上改穿祭服,到宫里去祭祀。
祭祀完毕,张永邀请他赴宴,江彬不便推辞,就跟着他去喝酒。
才喝了几杯,忽然接到张太后懿旨,即刻逮捕江彬下狱。江彬扔去酒杯,跑了出去。到了西安门,门已经关上,就慌忙转身向北跑,远远看见北安门的城门还没有关,心里才稍稍宽慰。他正准备穿城出去,守城士兵一齐拥上,将他按倒在地。江彬破口大骂,士兵也不和他计较,只顾拔他的胡须出气。江彬骂一声,胡须就被拔落一两根;骂两声,胡须就被拔落三五根。等江彬骂完,胡须也所剩无几了。
东厂番役查抄江彬府,共抄出黄金七十柜、白银两千两百柜,珠玉珍宝首饰不计其数,另有几百本奏折私藏在他家中。原来江彬日夜与正德皇帝在一起,许多不利江彬的奏本全被他扣下了。
刑部按律准备将江彬处以极刑,只因新皇未到,暂时将此案搁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