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无论私下如何千疮百孔,他终归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与沈宗年露出半点龃龉和裂缝。
沈宗年垂眸,他太了解谭又明,他要是跟你闹跟你生气,那一切都不是问题,若是有一天他对你客客气气,不吵不闹,那便是真的结束。
这样就很好。
就此擦肩,各自入场,秘书有些担忧地问文嘉程:“谭先生看起来对移山的技术很感兴趣,会不会……”
文嘉程想了想,认真问:“你觉得他们之间是听谭先生的?”
相隔半个会场,助理和梁鼎言最后确认上台发言的流程:“文先生现在居然也学会去找人了,鉴心的事——”
梁鼎言满不在乎一笑:“难不成你觉得他们之间能做主的是沈宗年。”
峰会讲智能科技的实景运用,按照产业规划的分的座位,难得有谭又明同沈宗年不坐一处的一天。
领导发言繁冗,下面人装模做样翻开笔记记录。
沈宗年翻开麂皮棕面笔记本,稍顿,里面一大半是谭又明零碎的开小差之作,穿插在他字迹锋利的笔记之间。
去年三月的信息化交流会,【沈宗年,下会去吃葡国菜吗,这里的会议餐难吃得要死。】附赠一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
四月的金融座谈,什么也没写,画了只狐狸攻打贸易大楼,尽显内心的暴躁。
六月的湾区一体化动员会,【这老头哪来的,有点意思。】但也没耽误他画王八。
七月初的中青交流会议,应该是拖堂饿狠了,画了几盘海鲜和果盘,还不忘给自己加一杯柠茶。
十月底的文旅业宣传会,在笔记本练签名,练完自己的又写沈宗年的,两人师出同门,真要模仿字迹可以假乱真,只不过一个慵懒潇洒,一个内敛锋利。
一起开了千八百会,谭又明自己的笔记本空空如也洁白如新,沈宗年的笔记本文图并茂能出连环画,和从小到大的课本如出一辙。
十一月的区块链融合推进会、十二月的龙头企业年会……沈宗年通通不再看,冷静翻过,开启新的一页。
来了数条工作信息,他只听完上半场就走,谭又明没在自己会议本上画老虎也没走神,认认真真坐完两个小时。
会议结束走出会场,尖顶教堂华丽,还是那张长阶红地毯,还是那面彩光琉璃窗,连候采区的记者都不过来来回回那几家新闻社的熟面孔,当日谭又明同沈宗年并肩而立的画面却已仿佛过去很久。
谭又明没空伤春悲秋,和同行一同去吃新开的酒家,他朋友多的是,走了一个自然就有新的一个填上。
不缺他一个沈宗年。
这些天没了管束,夜夜笙歌更加自在,酒肉朋友知道谭又明最近空当多都像嗅到了蜜一样阒过来,三教九流,谭又明来者不拒。
灯红酒绿风月场,纸醉金迷寻欢作乐,谭又明既感到痛快,又生出空虚,最后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麻木还是释放。
极尽兴处,谭又明一掷千金。
有人带头起哄:“谭少好大方!谢谢谭少!”
谭又明靠着沙发看他作怪,被逗笑:“不用谢,你的酒也很不错。”
那人跳下沙发:“都是朋友讲这些。”
谭又明稍顿,朋友,对,这才是朋友,随叫随到,一起作乐,不会叫人伤心。
他面无表情点点头道:“说得没错。”
牌桌开到下半夜,十来个人喝了不少,谭又明头昏昏沉沉,呼吸也有些不畅,连着几局牌势落了下风,咬着烟低骂:“又顺,你是不是出千成精!”
对家好冤,笑道:“大少爷,你自己走神,上一圈你又跳,是不是要出张红桃K直接喂到你嘴里啊。”
“好啊,”谭又明把烟从嘴边拿在指间夹着,吐一口烟圈,大喇喇道,“你出我就要。”
“我不出,要出找你们家沈宗年出去,反正他不是刚出过一张。”
谭又明没听清,仰起脸:“什么?”
“红桃K啊,”灯光太暗,看不清神色,那人径自道,“不是说上周在葡利一掷千金博美人笑,你们关系这么好,让他他也来给你出一张。”
谭又明嗤笑一笑,心说不可能,沈宗年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玩这些,即便彼此吵到了这个田地,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但是对方马上说是一个最近参加了他们共同酒局的朋友透露的,尤金荣敬酒的时候半开玩笑问沈宗年还欠着他们家的一张红桃K什么时候可以兑牌,沈宗年说随时。
谭又明皱起了眉。
直到连坐他身边的张俊谦也低声问:“那晚你在吗?”葡利那夜,他亲眼看见,沈宗年和尤金荣身边各自跟着一个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