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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8页）

“大嫂，我又来了。我说过我还要来的。这位是我们文化馆的齐馆长，这位是市重点中学的杨校长，她是我大女儿。”

桂花打量着齐馆长、杨亦柳和春梅，毫无表情，一脸漠然。

李一泓走近猪圈，看看小猪，转身对桂花说：“大嫂，这两头小猪，你不必为学校养大它们了。你再也不必为你们村的小学校……养猪了。学校就是学校。

学校附近，根本不应该有猪圈……”他有些哽咽地说完话，已是泪满双眶，踱到了一旁去。

桂花漠然中带着不解地看着他，没出声。

齐馆长说：“大嫂，我们已经见过支书了。老李他捐给了村里一笔钱，足够盖所像样的小学了。老李还要求村里，以后就让你来当一名永远的校工。你那一份工资，也永远由他们重点中学包了。”

杨亦柳说：“你放心，我们绝对做得到，也愿意做。”

齐馆长从兜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桂花，又说：“知道你们家的生活目前太困难了，所以……你丈夫的事，使不少城里人难过。这是他们的一份心意，也是我们文化馆同志们的……”

桂花并没有接，她像是蒙了，定定地看着大信封。

桂花声音颤抖地叫：“李委员……”

李一泓走到她跟前，替她重新揣了一次信封，并小声说：“别丢了。”

“我丈夫的党籍，还能……恢复吗？他临咽气……都想着这事儿……”桂花的泪流了下来。

李一泓不禁轻轻抱住她，低声然而值得信托地说：“大嫂放心，我一定尽力。

现在，我多少能为遭遇不公平的人说上些话了……”

黄昏时分，李一泓、齐馆长和小刘来送过书的那所农村小学的操场上，孩子们正在玩顶拐。

一个男孩儿忽然大叫：“点灯的人！”领着一群孩子跑向刚下车的李一泓他们。

发现车上没有书，孩子们渐渐围住了李一泓他们。那个首先认出李一泓的男孩问：“点灯的人，你就是来看看我们？”

这时，这所小学的校长和那名女老师迎了上来，李一泓给他们介绍完，杨亦柳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我们市重点中学，对你们农村小学校的一点儿心意。

我们以前也没想到过，现在想到了，就来了。”

校长接过信封，抽出一张存折，立刻掏出花镜戴上，翻开存折，手指点着念出声来：“个，十，百，千，万，十万……”

他喜笑颜开了，大声喊：“赶紧赶紧，集合。升国旗！朗诵《点灯的人》。”

杨亦柳说：“校长，可别叫我们是点灯的人，惭愧死了。我们只不过是送炭的人。对于这些孩子，你们才配叫点灯的人啊！”

车又上路了，春梅陷入回忆……

天黑了，屋里亮着灯，李一泓家的桌上放着一网兜瓜菜。

“我爸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还非得等着见上他一面吗？”春梅不高兴地说。

“我再等会儿。”老村长嗫嚅地说。

“大老远的，再别上家里来了，我们去乡下看你还不一样？我哥我嫂子也在农村。那村子离城里又近，我家从来不缺新鲜菜。”

“那我不等了。”老村长猛地站起，迈步往外便走。

春梅跟到门口，伸头屋外说：“我就不送您了，走好啊。”

回到家的李一泓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他大老远地扑奔到咱们家来了，天都黑了，你怎么就忍心让他走了？”

春梅不以为然地说：“他不就一老农嘛，非亲非故的，多少年来亲着他敬着他，咱们倒是图的什么呀。”

李一泓举手一指：“放肆！他是……他是你村长伯伯！你立刻给我去找。找不到他，你也甭回来了。”

春梅在巷口发现了老村长———他蹲在人行道边的一根电线杆下，在吸烟。

她迟疑不决，但最终还是一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春梅再也无法回忆下去，积成山的愧疚感撕扯着她的心肺，让她无所适从。

李一泓用另一条手臂轻搂住了春梅。

李一泓四人肃然地站在老村主任坟前，坟前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的是“李朝山烈士之墓”。

李家柱沉声说：“县里的官们不承认，但我们全村承认了。”

支烟。

齐馆长掏出打火机，想代替春梅点烟，李一泓朝他摆手。

春梅为李一泓点烟，他轻吸一口，弯腰将烟插于坟土中，对春梅低声说：“他生前，都没吸过一支你点的烟，这一支，就算你替他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