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入京做官,便不可能避过相府,官员升擢提拔、旦夕祸福,都在这人手中握持,莫不俯首帖耳。
这道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头上,让他时刻小心谨慎,简直成了下意识的恐惧。
赵尚文顿了顿,低声劝道:“陈相,您清楚,鞠勘罪囚,当公堂明审,不得私下陈述案情。”
“不聊案子。”陈白抬眸笑了一声,“聊聊你。”
他?
赵尚文噎了噎,抬脚的动作迟疑下来,他普普通通、平庸无奇,三十年来不曾出格一步,有什么好聊的?
附近没有旁人,值守的狱卒换了班,十几人候在门外,剩下两个立在稍远的位置。
陈白问:“你是丙戌年的进士?”
“不是。”赵尚文说,“在此后一年,你是如何推算出来的?”
刚说完,他便意识到,他问了句废话。
“元老先生是你的主考官。”陈白抬了抬手,温和地说,“他与我是同乡,我敬他畏他……坐。”
一年前,原翰林院大学士元丘瑛被弹劾丧期为官,被逼乞骸骨回乡,也是倒下的第一个多米诺骨牌。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相府的党羽能被扳倒。
赵尚文静了静,这话题极为敏感,他站在原地不动,谨慎地组织语言:“你想说什么?”
拉近关系,以寻觅机会?
“我问你一个问题。”陈白微笑着说,语气像是幼师,极耐心的模样,“换你问我一个问题,等价交换。”
赵尚文怔住,被这突然的变化逼得措手不及。
由他来问问题?
若真能抢占先机,从陈白口中撬出口供,如探骊得珠。
惊世之功。
他想到这个词儿,不由心神震荡,下意识问:“你要招供?”
哪儿有这样审讯犯人的。
陈白眼底漫过笑意,他拿胡萝卜吊过不少人,赵尚文不算太难吊,他吃亏在太清楚自己的斤两,到底经验不足,露了怯。
“可以这么想。”他说,“请。”
赵尚目光越过陈白,从牢里离开,又唤来狱卒,嘱咐了些什么,一名文士模样的下属捧来书卷,与他一起进来。
陈白抬眸望了眼天井,静坐道:“想好问什么了吗?”
赵尚文翻开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