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天下大乱,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曾跨马提枪,亲率部将,与父兄里应外合,引三千铁骑直破梁都,至今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往事。
“比起那些养在深闺,不知四时稼穑的娇花。”沈渊把玩着杯盏,缓声说,“在下更钦佩的,是如长公主这般踏遍山河,于风霜中练就玲珑心窍的娘子。”
他说这话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祝姯一眼。
祝姯福至心灵,妙目滴溜溜一转,忽然恍然大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郎君是不是倾心于……”
沈渊的心,蓦地高悬起来。
哪知下一刻祝姯竟捂着嘴,惊奇叫唤道:
“长公主殿下呀?”
那副神情,与方才瞧见游鹤和步翩翩时一模一样。
沈渊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欲言又止,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欣赏。”
太和长公主可是他亲姑母,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万不敢讲。
“哦……欣赏,欣赏。”
祝姯赶忙点头,可那双眼里分明写着“我都懂”,摆明一副不怎么信的模样。
她心里的小算盘已是打得噼啪作响:怪不得他年过弱冠,又生得这般品貌,却迟迟不肯娶妻。原来是心有所属,暗慕长公主!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至于年岁上的差距,祝姯觉得,那些在真情面前都不值一提。只可惜,听闻太和长公主早已成婚,与驸马恩爱非常,连女儿都已及笄了。
啧啧,当真是一段错爱孽缘。
沈渊见她笑得暧昧,好似得知什么惊天秘闻,便知自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再分辩下去,反倒越描越黑。
他索性不再多话,只用眼神提醒她快用杏酪。
祝姯嘿嘿一笑,心道看吧,这不就是被她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么?
她收回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心满意足地拿起银匙。
方才只顾着说话,并未觉得什么,这会子手腕一抬,要做舀东西这等灵便的举动时,祝姯才发觉不对。
方才舞弄铁壶,用力过猛,此刻手臂经络里还窜着细麻的酸软,竟有些使不上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当啷”一声,银匙磕在细瓷盏沿,清脆声响立时引来沈渊注目。
祝姯赶忙用左手扶住自己发颤的右肘,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忽然间,头顶烛火一暗。
沈渊霍然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自然无比地在她身侧坐下。
祝姯还没反应过来,沈渊已从她手中,将那碗杏酪连带着银匙一并接过去。
他从容地舀起一勺,雪白甜酪上缀着几粒金黄松仁,就这么递至她唇边。
祝姯整个人都僵住了。男人身上清冽的淡香,混着他温热体温,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叫她呼吸都不禁紧促起来。
见祝姯呆呆地不动,沈渊这才觉得扳回一城,心里舒坦许多,挑眉提醒道:
“再磨蹭下去,杏酪可就真化成一汪甜水了。”
祝姯一听这话,立时也顾不得旁的,赶忙埋头一咬,将那勺甜酪都含进嘴里。
冰凉甜糯的杏酪入口即化,浓郁奶香在舌尖绽开,祝姯舒服地眯起双眼,方才那点子别扭心思,登时便飞到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甜酪最大,有饭不吃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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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胜州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