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医生沉默了一下,才慢慢说:「妳,要不要住院两个礼拜?」
住院?
妳愣住,甚至有点想笑。
妳以为自己只是累、只是休息不够、只是需要调整。
原来妳已经到了别人口中的「住院程度」。
妳摇头。
妳那时候还以为拒绝代表坚强。
医生只好退一步,开了药──安定、助眠、让妳勉强能撑着过一天的那种。
可吃了身心科的药之后,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跟世界隔了好几层玻璃。
药没有让妳好起来,只是让妳一直睡、一直睡。
醒着的时候妳也像在水底,任何事情都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做到。
电话再响时,妳只是抬眼看一下,然后对员工说:「你先接。」
如果有人要预约,妳会轻声交代:「那天……妳就说我们档期排不下了,婉转地推掉吧。」
妳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的妳,是会把案子接到凌晨、把企划案调到第五版、为了新人飞两、三城市的那种人。
但那时候的妳,已经连「接起电话」都觉得沉重。
就这样──从2019年10月刚拿到青创奖、正站在巅峰,到11月忧郁症突然袭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电力。
而到了12月,新冠肺炎爆发。
新冠肺炎像一张巨大的手,直接把妳整个产业按下暂停键。
现场婚礼全部停办、海外婚礼全部取消,公司一下子从满档变成清空。
妳整个人也跟着停机。
刚好得了忧郁症,刚好碰上疫情,台湾、香港、大陆所有的新人都进不来日本。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在帮妳,较妳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所以妳不需要再写婚礼流程、不需要再对新人开会、不需要再讨论海外婚礼场地,但妳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但妳只是更确定一件事:妳已经动不了了,不想动,也没有动力,连「继续开公司」这件曾经能让妳熬夜到天亮的事,都在那段时间变得毫无重量。
妳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妳从未想过的──妳关掉电脑、退掉房子、把公司交给员工善后,然后坐上回台湾的飞机。
妳不是败给市场,也不是败给疫情。
妳败给了一个很真实、很人性的理由:疫情,加上忧郁症,妳的身体,在替妳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