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弟弟的手,重重点头:“你去。好好读书,为林家争气。”
“嗯。”长生应下,又道,“周世伯还说,他夫人与太医院右院判刘夫人是旧识,可请刘夫人来为姐姐诊脉。刘夫人是妇科圣手,有她调理,姐姐定能早日康复。”
黛玉眼中泛起泪光:“周世伯待我们如此厚谊,我们该如何报答?”
“姐姐莫忧。”长生替她掖了掖被角,“这份情,长生记在心里。他日若有所成,必当报答。”
正说着,外头丫鬟来报,说周府派人送来帖子,三日后是周老夫人六十寿辰,请林小爷过府一叙。
长生接了帖子,对黛玉道:“姐姐,这是个机会。周世伯要在寿宴上正式引我入清流圈子。我需得好好准备。”
黛玉忙道:“是该去,礼可备下了?周世伯如此照拂我们,礼不可轻,也不可俗。”
林长生笑道:“我已想好了。前日我抄了一部《金刚经》,用的是父亲留下的澄心堂纸,墨里添了金粉,还算工整。另备了一方端溪老坑的砚台,一套湖笔,皆是文雅之物,不落俗套。”
黛玉点头:“甚好。只是你年纪小,独自赴宴,我总不放心。让林安多带几个人跟着,早些回来。”
“姐姐放心。”
三日转瞬即过。
这日一早,长生换了身月白色绣竹叶纹的锦袍,头戴束发银冠,虽面色仍显苍白,但眉眼清朗,举止从容,自有一股沉静气度。
他乘了青帏小车,只带了林安并一个小厮,往周府而去。
周府位于城西,门第并不显赫,但庭院深深,花木扶疏,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清贵。
今日寿宴,来的多是文人士子、清流官员,并无多少勋贵子弟,气氛颇为清雅。
长生递上名帖贺礼,门房早得了吩咐,恭恭敬敬将他引至花厅。
周文渊正在厅中与几位老者叙话,见长生进来,含笑招手:“长生来了,过来见过几位世伯。”
长生上前,依礼拜见。
那几位老者皆是当世名儒,或致仕,或在朝,见长生年纪虽小,但行礼如仪,不卑不亢,眼中皆有赞许之色。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须笑问:“这便是如海公的公子?果然仪表不凡。听闻你年方五岁,已能通读经史?”
长生躬身道:“世伯谬赞。小子资质愚钝,不过识得几个字,略通文义,不敢当‘通读’二字。”
另一人笑道:“不必过谦。周兄前日拿了你那篇《盐政利弊刍议》与我看,立论清晰,数据详实,对漕运、盐引、胥吏之弊,洞若观火。这般见识,便是许多朝堂官员也未必有。后生可畏啊!”
长生心中一动,那篇文章是他根据前世记忆与今生所见所闻,揣摩父亲林如海平日文书风格所写,本是为投周文渊所好,不料他竟拿出来与同僚品评。
他忙道:“小子信口胡诌,班门弄斧,让诸位世伯见笑了。”
周文渊笑道:“不必过谦。文章好坏,自有公论。今日请你来,是为家母寿辰,也是让你见见诸位前辈,听听教诲,于你进益大有裨益。”
又对众人道,“这孩子天资聪颖,心性纯良,可惜年幼失恃,又远离父亲,在京中无依。诸位都是他的父执辈,日后还望多加照拂。”
众人皆道:“理当如此。”
正说着,外头又报有客到。
周文渊起身迎了出去,片刻,引着一位身着绯袍、面容清矍、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员进来。
众人一见,纷纷起身见礼:“沈大人。”
长生心中一震,这位便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沈砚了。
只见他约莫四十余岁年纪,剑眉星目,神情冷峻,虽嘴角含笑,但眼中自有股凛然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周文渊笑道:“沈兄来得正好。来,见过林世侄。”引长生至沈砚面前,“这便是如海公的公子,长生。长生,这位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沈砚沈世伯,与你父亲是故交。”
长生整衣下拜:“小子林长生,拜见沈世伯。”
沈砚目光落在长生身上,停留片刻,方伸手虚扶:“起来罢。”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你父亲近日可有家书?”
长生起身,垂手答道:“回世伯,前日刚收到父亲家书。父亲在任上一切安好,唯牵挂小子与家姐。父亲信中提及世伯,说世伯刚正不阿,是他平生最敬重之人,嘱小子若有机会,定要代他向世伯问安。”
沈砚神色微缓,点了点头:“你父亲是能臣,亦是直臣。你在京中,要好生读书,莫负了他的期望。”
“是,长生谨记世伯教诲。”
沈砚不再多言,自去与旁人寒暄。长生退到一旁,心中却如明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