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温教授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晚舟,“你真的觉得,你的‘牺牲’是对她好吗?你真的认为,她会感激你这样推开她吗?”
林晚舟的肩膀开始发抖。她想说“是”,想说这是唯一的选择,但她说不出口。温教授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击中她最脆弱的地方,剥开她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我……不能毁了她。”她终于哽咽着说,“她已经因为我,失去了太多。不能再让她失去事业,失去名声,失去……正常的人生。”
“正常的人生?”温教授轻轻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它的含义,“什么是正常?按照别人的期待活着,就是正常吗?”
林晚舟愣住了。
“林老师,我教了一辈子哲学,最深的体会就是——人生没有标准答案。”温教授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你爱她,她爱你,这就是你们之间最真实、最不容置疑的事实。其他的,都是噪音。”
眼泪终于冲破防线,汹涌而下。林晚舟捂住脸,口罩很快湿透了。她哭得浑身发抖,像要把这三天来所有的恐惧、委屈、绝望都哭出来。
温教授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她哭完。
许久,林晚舟才慢慢止住哭泣。她摘下湿透的口罩,露出一张狼狈不堪的脸。眼睛红肿,鼻尖通红,嘴唇被咬出了血印。
“对不起,”她哑着嗓子说,“让您见笑了。”
温教授递给她一张纸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这个世界,对你们太苛刻了。”
林晚舟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她知道谈话该结束了。温教授没有明确表态,但那种默许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理解林晚舟的选择,即使她不赞同。
“温教授,”林晚舟最后说,“请您……照顾好归路。告诉她,忘了我。”
温教授看着她,眼神复杂。最后,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正西下。橘红色的光铺满小巷,温暖得残忍。林晚舟重新戴好口罩和帽子,走进光里,感觉自己像个幽灵,被世界遗弃的幽灵。
回到旅馆,天色已暗。她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宋归路又发来一条消息:「晚舟,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
林晚舟盯着那行字,眼泪又涌上来。她想象宋归路站在枫林中学教师宿舍楼下的样子——一定是固执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她曾经住过的那个窗口,像一尊不肯离去的雕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彻底斩断。
她颤抖着手,打开和宋归路的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像在等待最后的判决。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宋归路,我那天说“嗯”,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你。」
停顿。删除。重新输入:
「我没有爱过你。」
再删除。再输入:
「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光标停在最后一个字后面。她盯着屏幕,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车流声、旅馆隔壁的电视声、走廊里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轰鸣。
按下去。发送。
然后,她找到宋归路的头像,点开,滑动,找到“加入黑名单”的选项。红色的警示文字跳出来:“加入黑名单后,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
按下去。
屏幕一闪,对话框消失了。宋归路的头像从列表里消失,像从未存在过。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寂静。真正的、死寂的寂静。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林晚舟握着手机,慢慢滑坐到地上。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寒意,她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
然后,她开始哭。
不是哽咽,不是抽泣,是一种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压抑的、破碎的嚎哭。像野兽失去伴侣的哀鸣,像灵魂被撕裂的悲号。她哭得浑身痉挛,哭到喘不过气,哭到喉咙嘶哑,哭到眼泪流干,只剩下干涩的、疼痛的抽噎。
她杀死了自己的爱情。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