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十年后,又或许是明天。。。。。。。”
赫连毓听得心惊,作为王室幺女,她上有继承大业的姐姐,又有负责王室形象的哥哥,她活的的确更轻松一点,也不需要她真正懂得治国大道,可她偶尔跟在女王和赫连玥身边,并非对帝国的痼疾一无所知,身为王储,她自幼便以另一种视角观察着这个国家,她看到过幸福巷的隔板,听说过边郡的饥荒,也知晓政坛上无休止的扯皮与倾轧。
她心中一直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忧思,像雾里看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难以穿透那层由身份、规训和无数歌唱繁荣的声音共同织就的厚重帷幕,去触摸问题的冰冷核心。
现在,俞清的思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被身份和规训层层封锁的思想大门。
形势竟然这般严峻了吗?
不是边患,不是天灾,而是正在从内部缓慢地崩解?
一股混杂着震惊、恍然与沉重责任感的激流冲刷着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俞清,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湖的眼眸里,此刻燃起了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迫切,以及一种近乎天真的赤忱。
“那,俞清!”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显得异常真挚与恳切,“这部古老的机器,该如何修缮,或者说,该如何让它重新焕发活力?”
她微微向前倾身,这个打破社交距离的动作自然而然,“请你不吝赐教!”
赫连毓的身上有一种天真的理想派的影子,就好像这个国家于她而言很重要,一种发自内心地将国家兴衰、万民福祉视为己任的担当,她的关切,不是出于权位得失的算计,而仿佛志向高远就是为了匡扶天下。
让俞清一下就想起了那张纸条——愿以我血,荐轩辕,压迫不灭,何以家为?
眼前的赫连毓,和原来的俞清虽然身份截然不同,但灵魂深处,似乎燃烧着同一种火焰。
只可惜一个是革命,一个是维护,像是天然的对手。
当俞清认识到这一点,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不同于以往任何感受的涟漪,她既惊叹原来的俞清的果敢,也怜惜何毓愿意极力挽救的孤傲。
毕竟,在俞清看来,这个国家就像是精致而腐朽的牢笼,竟然还囚禁着这样一颗试图照亮黑暗的星辰。
怎么不会让人怜惜。
俞清原本带着几分“充电”目的性的心态,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她迎上赫连毓灼热而真诚的目光,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更加郑重:“无非是两种思路,或者说,需要双管齐下。”
“其一,动分配,也就是改革分配方式。”她打了个比方,“这是在现有的机器框架内,尝试调整输出管道,让财富和机会的流动更公平一些,缓解内部的矛盾。但这必然会触动机器原有受益者的利益,阻力重重。”
“其二,也是更根本的,就是提升生产力,把蛋糕做大!当新技术、新产业出现,能够创造出远超从前的巨大社会财富时,许多原来你死我活的争斗,就可能转变为共赢的合作。因为大家不必再死死盯着眼前这块有限的蛋糕,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大的蛋糕等着我们去创造。提升生产力,是化解社会矛盾最积极、最具有建设性的道路。”
赫连毓听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俞清今夜的话为她理解社会问题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视角。
“俞清,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再分配就要动税收,税收还需要女王层面去推动,另一条路生产力,创新需要科技,可科技改革虽然并不容易,可好在不是完全没有实践可能性!”
俞清刚刚那些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成分是为了哄赫连毓高兴,但她喜欢赫连毓的乐观,继续鼓励道:“有多大力量做多大事情,你像我这种老旧贵族,你这种王室打工人,就尽力而为就好。我先把俞家的公司先整合起来,再拨出精力用实实在在的技术和商业创新,去提升生产力,万一就让我做成了呢!”
她的话很潇洒也很有感染力,正是因为她对这个平行世界并没有太大的认同感。
可在赫连毓心中却只会觉得她十分有能力,是一位胸有丘壑的布道者,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于知识与远见的魅力。
赫连毓感觉自己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那杯名为“赤忱”的酒,暖意似乎更深地融入了她的血脉。
她正想说什么,一小群晚归的学生嬉笑着从对面走来,路瞬间变得拥挤。
俞清极其自然地一把牵住赫连毓的手,将她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避开了人群。“小心。”
然而,对赫连毓而言,这突如其来的、紧密的掌心相贴,却如同一道电流窜过全身!
俞清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与她平日里接触到的任何人的触感都不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节的轮廓和掌心的纹路。
——滋……舒服……
微弱的獬豸意念似乎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下一秒,赫连毓仿佛瞬间被点燃一股暖流,从相握的手掌直冲心脏,撞得她心口发麻,耳根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