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慢。”雷恩的声音平静无波。
这已是第三百七十一次。她在心里默数。
每一个黎明,她都与木剑为伴,在海滩上重复着劈、刺、格、挡。
起初,她以为只是师父苛求完美,后来,她隐约感觉到,他在用这种日复一日的磨砺,消解她心中那团灼热的复仇之火。
直到那个雾气弥漫的清晨,西厄特尔的剑第一次触到了雷恩的衣角。
不是靠速度,不是靠力量。
是在某个呼吸转换的瞬间,她忽然忘了自己在挥剑。
海风、潮汐、竹叶的低语、心脏的搏动,万物都成为了剑势的一部分。
手腕自然地翻转,剑尖如露珠从叶片滑落,循着雾气流淌的轨迹递出。
雷恩后撤半步,看着衣袖上那道细微的裂口,眼中没有责备,反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你终于开始听了。”他收剑入鞘,“不是听我的教导,是听风,听水,听你手中之木的纹理,听对手气息在骨骼间的流动。”
他走向她,目光如古井深潭:“你一直想问,何时才算学成。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当你的剑能沾上我的血时,便是你扬帆之日。”
西厄特尔怔住。这个标准简单到残酷,却又难以企及。
“不是因为那时的你能击败所有敌人,”雷恩看穿了她的心思,“而是因为到了那一天,你的剑,将不再只为仇恨而出鞘。你会明白,复仇需要力量,但放下复仇,需要更大的力量。”
海风卷起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
西厄特尔弯腰拾起木剑,再次摆开架势。
这一次,她的眼神变了,少了几分焦灼的戾气,多了几分沉静的探寻。她不再仅仅盯着师父的剑,而是开始感知他重心的微妙转移,肩胛的些微紧绷,甚至他意念发动前,那几乎不存在的一瞬凝滞。
日升月落,潮来潮往。
她的剑渐渐有了生命,像山涧流淌,似春蚕吐丝。她开始懂得,最快的剑,不是最用力的那一次,而是最恰到好处的那一次。最强的防守,不是格开所有攻击,而是让对手的攻击在发起前就失去意义。
西厄特尔仍在等待那一天,等她的剑尖染上师父的血。
但她知道,那一刻来临之时,她心中翻涌的将不是狂喜,而是更为深沉的领悟。
关于剑,关于生,关于手中之刃与心中之念,那不可分割的真谛。
海边的训练场上,空气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西厄特尔手中的训练剑已布满凹痕,每一次与雷恩的刀锋相撞,都震得她虎口发麻。
一滴汗珠从她的下颌滑落,精准地坠入剑刃上一道深深的凹槽,与那些早已渗入钢铁纹理的、暗沉发黑的血渍混合在一起,短暂地映出她因用力而咬紧的牙关。
雷恩的刀再次挟着风雷之势劈来,毫无花巧,只有纯粹的力量与速度。
在西厄特尔模糊的视线里,那呼啸而来的刀光,一次次与记忆中查尔马克圣那冰冷项圈、挥舞的锁链重叠。这错觉像淬毒的针扎进脑海,激起她骨子里更疯狂的拼命之意。
她格挡,后撤,手臂的肌肉因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
力量,是她始终无法弥补的缺陷,之前西厄特尔总是在和它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