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得许多,瘸着腿,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大门方向奔去。
陈经理的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一般,但他的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牢牢地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KTV的大门敞开着,一股夜风卷着外面的寒气和隐约的血腥味,直扑我面。我踉跄着冲出大门,眼前的一幕瞬间让我的呼吸为之一窒。
就在KTV门前的汉白玉台阶上,那个刚刚还与我对话,满脸愁苦的老黄,此刻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面朝下地躺卧在地。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周围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块。
月光,此刻终于挣脱了厚重的云层,如同利剑般投下一束清冷的光辉,恰好照在他的尸体上,给这惨绝人寰的一幕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边。
老黄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已经浸透了深色的液体,像是一朵在黑夜中骤然绽放的巨大血花,迅速地蔓延开来。
鲜血从他的头部汩汩而出,蜿蜒着,如同暗红色的溪流,顺着台阶的缝隙缓缓渗入砖石之中,那血的颜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的粘稠,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的额头,被重物狠狠地砸开了一个骇人的豁口,白森森的头骨在血肉模糊中若隐若现,触目惊心。
那原本充满哀伤与无奈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一种极致的死寂,眼珠突出,瞪大着,却已然失去了焦距,映着这片冰冷的月光,像是两颗蒙尘的珠子,毫无生气。
在距离他尸体不远处的台阶上,散落着几枚硬币,反射着微弱的光。
那大概是他仅剩的积蓄,如今也散落一地,无人理会。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几名KTV的员工,包括刚才那一声尖叫的源头,一名穿着短裙黑丝的年轻女服务员,此刻正惊恐万分地站在不远处。
她的黑丝袜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脚上踩着一双廉价的黑色高跟鞋。
她那白皙修长的小腿此刻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丝袜紧紧包裹着她的小腿肚,绷出几道细微的褶皱,与她那因惊恐而瞪大的双眼、张大的嘴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裙角,全身都在不自觉地轻微抽搐。
她瞳孔紧缩,呆滞地盯着地面上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仿佛灵魂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抽离了身体。
陈经理也走了过来,他那张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如同死人一般苍白。
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浸湿了他那本来梳得整齐的头发。
他的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老黄的尸体,也不敢看向我。
我的目光从那女服务员颤抖的丝袜小腿上掠过,又重新聚焦到老黄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无力感和悲哀涌上心头。
这KTV,这所谓“梦世界”,在这一刻,在我眼中,竟是如此的血腥,如此的荒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老黄那扭曲的尸体,和那股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味,以及那女服务员黑丝袜下,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小腿。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片空白。
老黄那句“这里不是好地方,你还是回去吧”的话语,此刻如同魔咒般在我耳边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讽刺。
我不敢再看地上那具扭曲的躯体。
几分钟前,老黄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像一袋破烂的垃圾,无声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鲜血正缓缓地、无声地从他身下蔓延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我的目光有些发直,直到一个保安凑到陈经理耳边,压低声音汇报着什么,才把我从恍惚中惊醒。
陈经理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假笑,那笑容却像被冰水浇过一样,僵硬地凝固在嘴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他那双小小的三角眼,此刻正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对那保安说道:“姑爷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点声说,别吞吞吐吐的。”
保安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清:“老黄去找叶副经理理论,结果被叶副经理一顿嘲讽。叶副经理嘴里不干不净的,一口一个‘强奸犯他爹’地骂。老黄一时想不开,就……直接跳楼了。”
“强奸犯他爹”?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既是对叶副经理的无耻感到愤怒,也是对这赤裸裸的人性之恶感到恐惧。
没过多久,巡逻的警察就赶到了,动作快得惊人,仿佛早就守在附近。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到了派出所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