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心中又酸又软,不由得丢开剑,臂膀也放松下来。女孩便抱住他一条手臂,柔顺地将脸伏在他肩头。
她头梳双蟠髻,穿一条素丝飞燕襦,烟蓝披帛围在身上,如碧天中一轮冰月亮。衣着的确是南秦风尚,脸上贴的珍珠花子却是梁地妆靥。秦灼心下奇道:难不成我往后娶了个梁女?便开口问:“你阿娘是北边人吗?”
闻他此言,女孩反倒眨了眨眼,面含狡黠,“我不能讲的,要你自己想。”
秦灼笑着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想了想,反问道:“如果阿耶给我取,要叫什么。”
秦灼思索片刻,举头望见窗外夜色,柔声说:“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就叫阿皎,好不好?”
女孩抬首凝望他,缓缓曲颈枕在他膝上,喃喃道:“阿耶,阿皎等了你好久好久。你喜欢阿皎吗?好怕你不喜欢。”
秦灼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叹道:“怎么会呢。恩爱不相猜,明月入我怀。皎皎在阿耶这里,是喜欢至极。”
中夜如水,月下如银,二人如此静坐许久,竟觉此夜温柔得有些令人动容。他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女孩后背,低头瞧着她后颈,那里有一痕粉色的月牙胎记。这么看了一会,秦灼终于忍不住追问:“囡囡,那几次,是不是你?”
阿皎避而不答,只说:“阿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今天见到他了。”她小声道。
秦灼问:“你阿娘?”
女孩仰起脸,笑道:“秘密么,秘密只能说一半。”
月光哗地大盛,女孩身形有些模糊。意识清醒前秦灼听见她叫一声,阿耶,你别怕。
“你别……推开他。”
***
秦灼睁开眼时,庙外又疏疏飞起雪来。明月如烛,月光雪光辉映之下,夜色竟也分外明亮。
陈子元一条胳膊吊起来,正倚在一旁睡着。
秦灼脸朝着月亮,抿着嘴,轻轻出了股鼻息,正准备插剑回靴边,忽然手上一滞,竖起耳朵。
前殿有动静。
他拍了拍陈子元完好的左臂,在嘴边竖起手指。
陈子元本有些怔懵,见他猫腰拔剑,瞬时清醒起来。
山中无人,雪声又远,是故庙中极静。前殿传来的脚步声便更清晰,听上去约莫有四五人之众,先开口的年纪也不算大,嗓音略哑:“叫我们好找。”
没人答话,但响起一线极细的拔刀之声。
“上头有令,清叛逆,除乱党……”那人声音再起,同时一群刀剑森森出鞘。
“请受死!”
话音刚落,兵器相击声便震作一片。噼噼啪啪、铛铛锵锵,破风声、裂帛声、重物撞击声、案翻台裂声不绝,战况激烈,却无一人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