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面前,徐斯人更冷静,功利。
她的前半生教给她一个铁定的公理:把物质攥到手里,比什么都重要。
钱是人的胆子、底子、面子,只要她拿到了那些钱,跟谁过都好过,跟谁生都能生,她照样能获得富足而幸福的一生。
她不再因情感造作,渡过了一个不安又刺激的排卵期。——昨天方知有还说了呢,周一带她去见她的律师,一起看看刚草拟出的三份合同。
明天就是周一了。
今天,学姐来了。
徐斯人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像被耳塞堵住的耳蜗,听到的声音动静都很遥远混沌。
学姐如今就在徐斯人眼前,她穿着一条粉紫色的旗袍,衬出肌玉润泽,头发编挽在一侧,簪一朵银制的精美丁香花,人淡如菊的气质,清雅出尘。
学姐真漂亮啊,徐斯人嘴角浅抿,脸色干巴巴地,她搭在门把上的手,困顿地在门板上抠了抠,她问:“那你今天是来看我,还是看他?”
李蔓的脸色微顿,目光沉思。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来看徐斯人,她何必打扮的这么用力?可要说完全是为了他……
不知道。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一口气给堵住了,是Leo将她跟徐斯人放在一起比较,是Leo告诉她要抓住机会,那些言语,石块一样垒在她心口。
她迷迷糊糊地来了,像是想在另一个更有钱势的男人这里找回自己的尊严、魅力、认可。
李蔓的嘴里泛上苦味,黯然神伤,她抬眸,触碰到徐斯人忐忑脆弱的目光,不由得感同身受。
李蔓的眸中一柔,嘴唇微张,她漫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她扯了扯嘴角,试图安慰徐斯人。
李蔓:“徐斯人,也许是我们多想了,他不过是一时客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毕竟,他又没见过我……总不至于像Leo对你那样,见色起意。”
李蔓的声音越来越小,落在低处,到最后几乎难听清。
可徐斯人听清了。就连心都跟着醒了些。
李蔓不知道,可她知道,她想到那一晚她们走出餐厅时,方知有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她想到方知有在车上评价李蔓的衣服,她想到……
徐斯人的手渐渐紧了起来,她挪步,脚却如黏到了地上,胶的紧。她暗暗努力,目光紧顾着对面的李蔓,试图松松唇角,却打了个寒颤。
忍着,忍着,两行热泪还是溢了下来,徐斯人被这样没出息的自己气哭了。
泪眼婆娑中,她看到对面的李蔓仓惶地摆了摆手,仿佛被刀尖抵退,神情紧张惶恐至极。
“徐斯人,你……你别哭……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我可能真的是……有些乱了……”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是为了钱来的,可我其实还没准备好成为唯利是图的人……我可能就是不想输给你……急于摆脱被否认的处境……”
“不,不,Leo的意见不该再这么重要了……我们已经……徐斯人,你是很好的女孩,我希望你永远不被伤害……”
李蔓的神智是乱的,散的,失魂落魄,语言也缺乏逻辑,东一句西一句,都是心事。
她还在退后,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台阶上,一只脚后跟已经挪出去,另一只脚却没有停下。
李蔓近乎崩溃的表现,反而令徐斯人瞬间清醒冷静下来。她快速检查了一眼,发现李蔓已走到楼梯边缘。
“学姐!”徐斯人眼瞅着她还在退,她怕李蔓崴着脚,大跨步走出门,一出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蔓的胳膊将她拉近。
徐斯人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她偏侧过身,将李蔓推到里面的位置,自己挡在外面。
再抬眼,徐斯人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跟李蔓调换完位置。
如今李蔓接近门框,背靠奢亮明堂的屋子,而她自己……就这么走出来了。
原本还觉得千难万难,不舍不愿,原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徐斯人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身后艳丽的落叶飞花,她的唇瓣荡起一抹笑意,带着轻快与释然。
算了。算了。
该来的躲不掉。徐斯人其实心如明镜。
没用的,在感情上害怕面对,可如果她本来就不是唯一的答案,那么没有学姐也会有别的女人,早晚替代她。
没用的,在物质上害怕失去,可如果方知有不是真心想给她财富,那么就算没有学姐这一出,也会有其他拖延至违约的借口。
而她最该忌惮、觉醒、摆脱的,不是这世上的诱惑,而是她人性深处的私念贪婪。
一个获得巨额财富的机会,已经让她有些变形。——恰恰因为她不舍得罢手,反而被方知有的决定控制,并且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