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策面上浮起丝丝苦笑,说自己为叶无孑暗中做了许多事,为她铺好了退路,而叶无孑又何尝不是为他做尽了一切可为之事?
自己欠她多少,她又欠自己多少,早就算不清了。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韩策独自胡思乱想着,身子乏力的很,渐渐地,便有些昏昏欲睡。
蓦地,马车缓缓停下,叶无孑掀帘进来,一股凉气也随之侵袭而入,惊得韩策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他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欲睡的迷蒙。
“可还好?”
韩策缓缓点头,其实他很不好,浑身乏力,身上还疼,不过他不愿让叶无孑担心,所以并不打算说。
“我们行了大半日,还没找到暂时落脚的地方,要不停下先歇一会儿?我带了一些简单的米粮,给你煮点热粥,再给你煎药,你看怎么样?”
韩策向叶无孑抬起手。
叶无孑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很凉,即使一直抱着小暖炉,但还是很凉。
这种异常的温度让叶无孑胆子地皱起了眉,看着韩策那双无神的眼睛,心下更加慌乱,下意识将手握的更紧了些,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不见了。
看出叶无孑眼中的担忧焦虑,韩策轻轻一笑:“无孑,别忙了。我们车上带的有现成的吃的,无需多费时间再去煮粥。”
“我现在只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看着你,多看看你,也让你……多呆在我身边陪陪我。”
叶无孑忍不住红了眼眶,却还是哑着声音低斥道:“别胡说!我们还没到蝶谷,你最起码还能再活好几个月。等我们回谷之后,谷主和阁主一定会尽力帮你延续寿命。你会……一定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定会!”
微凉的手指抬起,揩去她眼角滑下的晶莹的泪水,声色浅浅,淡然平和,却又溢满温柔:“真丑!”
“还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女官呢,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会哭鼻子。真该让你手下那些锦衣使司的同僚们看看,他们大人这副委屈唧唧,哭哭啼啼的小模样。哪还有半分威严的气势?这可真能让他们好好传一传。以后我们的叶指挥使,想必也能凭此流芳百世了。”
听着他的揶揄,叶无孑反而眼泪掉的更欢,不依不饶道:“要什么威严气势?!我是女官,是锦衣卫指挥使,可我更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我也会哭,也会难过,也会委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就要哭!他们谁也管不着!”
看着叶无孑真实自然地流露出这副小女儿家的情态,韩策不由心软了下来,大手更是直接贴在她的脸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她擦去珍贵的泪水。
“无孑,不要哭。看到你哭,我心就疼。我想看你笑,看你霸道欺负人的样子,看你逍遥自在,不为世俗所累的样子,唯有……不想看你哭。”
一手轻轻将她揽过,扣在怀里,鼻间嗅着久违的发香味,自己的眼眶也悄悄地红了,心中的不舍与依恋撕扯,揉杂,最后痛成了一团。
闷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无孑,我想……我想就这样抱着你……到白头。我此生从不后悔遇到你,想反,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一直在想,上辈子我到底积攒了怎样的福气运气,才有幸让我这辈子遇到你。”
“你珍我,护我,怜我,这都是我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哪怕是我义父,他也会照顾我,保护我,但是他以前教我武功都是丢下一套剑法,或者武功心法,让我自己练习,平日根本就不怎么管我。他平日最多的时间就是去蝶谷串门,剩下的时间就是与各种各样的女人厮混。我在童年,他给了我一切,却唯独少了最最重要的陪伴。”
“在我爹娘死后,无孑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安心,亲近的人。”
“我很珍惜这种感觉,也更珍惜你。你值得这世上最珍贵的美好。”
自嘲般地苦笑着:“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你太好了,我想要你,每每夜深人静,我都会想你想的心痛。我看你和别的男人亲近,即使知道你对他们无意,但就是止不住地心酸,难过,想要发脾气。”
“我甚至想过,你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如果……如果我没办法掌控你,我就先把你骗回幽若谷,然后想办法卸了你的武功,把你偷偷藏起来,让你逃不了,也让别人找不到。”
“那样的话,你就会……永永远远是我一个人的了。”
安安静静靠在他怀中的叶无孑,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将他胸前的衣襟完全浸湿。
她哑着嗓音,断断续续说着:“这些……我从未听你说过。”
“呵!”他淡淡笑出声,“以前,我哪里敢对你说这些?依你的脾性,若是知道我对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说疏远我,怕是一剑杀了我的心都有。我又舍不得对你动手,这样一来,我怕也只有死在你的手下。左思右想一番,为了保住我这条小命,也只能谨守着自己的小心思,不让你发现。”
忽然将叶无孑更搂紧了几分,收敛了话中的笑意,语调不再轻快,“无孑,你……”
他此刻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感情上想要自私,让叶无孑不论生死都此生唯有自己一人挚爱,但是从理智上,他不希望叶无孑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欲绝,反而想要让叶无孑能够重新振作,再次寻到真爱,有人能替自己爱护她,让她幸福……
纠结之下,最终无言。
“无孑,你……以后,还会对另一个男子这般用心吗?”
不等叶无孑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还是不要了吧。如果你对别的男人这般上心,我定是要伤心吃醋的。何况,你这般用心,耗费的是你自己的心神精力,实在太过疲累,那个男人,也不见得能配的起你这份心力。若是他再不识好歹,生了二心,吃亏受伤的,便是你。”
“所以你啊,以后还是莫要再对旁人付出这般心力了。一来,你自己可以轻松一些,二来,哪怕他有别的心思,你也不会太过受伤,对他下手的时候也能更利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