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诉衷肠
叶无孑对于韩策处置莫仟仟的手段并不好奇,她只要知道韩策给自己报仇,不会吃亏就是了。
她就安静守在马车旁,静静等着韩策归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韩策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步履有些不稳。
叶无孑忙走过去,扶住他,担忧的目光在他脸上乱瞟,“怎么了?你是受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韩策一手被叶无孑扶着,一手撑着墙壁,缓缓摇头,呼出一口气,无力道:“我如今身子愈渐虚弱,一点小事做完,就完全没有力气了。”
叶无孑毫不避讳地用衣袖擦了擦他额角的薄汗,眼中满是心疼,“我扶你去马车上歇歇。”
韩策被叶无孑搀扶着回到马车里歇下,唇色微微泛白,一双眼睛却始终盯在叶无孑身上,压抑着几分微不可见的忐忑。
“你……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处置的她?”
叶无孑眼神不着痕迹扫过他衣角溅上的血迹,淡淡应道:“没什么好问的。她算计你本就该死,你无论怎样处置她都是应该的,只是……下次再有什么,交给我就是,平白累了自己身子。”
韩策心尖登时又酸又疼,他不曾想到叶无孑竟然可以迁就他到这种程度。
压下心头的不适,“我自己的仇,本来就应该自己报的。我现在已近油尽灯枯,杀个把人还是做的到的。若事事依你,我恐怕真的要瘫到**了。”
叶无孑不再强求,只是轻声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我自小长在蝶谷,后又入朝成为锦衣卫,无论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嗜血手段,我都见过,也可以说……用过。我想,那些事,我做起来应该比你得心应手。”
韩策眼睫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此刻,他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叶无孑从头到尾都把他当成那个文弱的需要保护的“小书生”,哪怕他是落英教少主,在叶无孑心里,他需要保护这个意识,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更改了。
他将膝盖捏的更紧,“无孑,你是不是忘了我……我……是有自保之力的?”
叶无孑明白他的意识,他想说,他是落英教少主,受万人尊崇,敬畏,自然也没有受旁人保护的道理。
叶无孑依然神色淡淡,“在我眼里,你是韩策,就永远只是韩策,和你身上其他附加身份,并无干系。一教少主也好,真的穷苦书生也罢,你也只是你。你有没有能力,有多大能力,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需要考虑的是,只要你是韩策,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就会尽我所能护着你,让你远离危险。这一切,皆与其他无关。”
将他身下的锦被向上拉了拉,盖在已被冻的僵硬的双腿上,“你若累了,便睡一会儿吧。我去驾车。”
在叶无孑转身之际,韩策忽然出声:“我没有杀她。不过,我剜了她的眼,割了她的舌,挑了她的手筋脚筋,然后我给她止了血,让她能够活到锦斓找到她的时候。”
叶无孑只是稍稍停顿一瞬,便掀开车帘去驾车了。
她坐在车架上,一甩马鞭,抖了抖缰绳,视线便落在那条隐蔽的小巷深处,地上似乎隐约蜿蜒而出血迹,面上虽然并无波澜,心下却暗暗后怕。
若是当初那些人真的再狠一些,像韩策对莫仟仟这般,挖眼割舌,挑断手脚筋,然后丢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等死,也流出这样一段蜿蜒刺目的血水,那么……韩策就会……死。
若是侥幸不死,他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就算自己可以找到他,他恐怕也不会愿意接近自己,最后固执地把自己困在一片黑暗的狭小天地里,此生再无希望。
叶无孑握住缰绳的手,又紧了紧,暗暗发誓,以后她一定要好好护着他,哪怕拼尽自己的一切,也要让他无恙,绝不会再让他孤立无援地面对那样恐怖冰冷的事。
至于莫仟仟,她一点都不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的同情心十分有限,只给值得的人。
这还只是开始,还有那个明安长老,和明安密谋勾结的楚芙,还有锦斓,如是等等,不论直接的,还是间接造成韩策受到此番劫难的,她要一个个找他们把账算清楚!
韩策半倚在马车里,暖烘烘的,倒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其实,被叶无孑找到这段时间里,他可耻地产生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明明知道应该远离,却偏偏对此无力抵抗。
他甚至想过,若是自己报了仇之后,给义父扫除那些臭虫之后,若是自己还活着,他还当真愿意从此窝在叶无孑的后院里,当一个整日被她宠着疼着的小夫君。
他美滋滋地想着,那样的生活,一定十分美好吧。自己不需要再算计什么,防备什么,忙碌什么,只要每日守着心爱的姑娘,用自己一身本事保护好她,就这样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当真是比神仙还要逍遥!
反正他是完全不介意旁人说他吃软饭,或者说他是叶无孑养在后院的小白脸。能被叶无孑养着,捧在手心疼着,做小白脸他也再满意不过。
思绪渐渐回笼,残酷的现实再次摆在眼前,数不清的难题挡在前路,让他心生疲惫,想要逃离,却终究无处可逃。
马车摇晃,韩策坐在温暖的马车里,深深望着随着马车摇晃弧度来回摇摆的车帘,仿佛想要透过厚厚的车帘看到外面那束单薄却同样坚毅的身影。
叶无孑其实相比一般女子要高大强壮,但是在男人面前,尤其在韩策眼里,还是十分娇小,她的头顶仅能到韩策的嘴巴处,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需要呵护的小姑娘。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小姑娘,让他频频感受到难得的安全感,用她那娇柔的肩膀替他撑起了一片天地,护了他安稳无忧。
韩策明白,这段时间以来,落英教里那些人,肯定发现自己没有死,所以一定会找机会将自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他从回到宇州城,就一直安安稳稳地养在叶无孑后院,没有人来打扰。这只能说明,是叶无孑替他隔绝了一切危险,才留他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