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睡。
刚才只是想到上回说让他做心上人时,他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这回她也不想听,是以一说罢就学着他昨夜那样放缓呼吸,佯装入睡,却不曾想……
会有这样的后果。
夜色浓沉,虽看不清,但这样近的距离,仍足够感觉到庄和初面上的窘迫。
哪怕是在光天化日间杀人被抓了现形,他都能立时想出不下七八种方式,面不改色从容脱身,眼下却僵得像块木头。
“我,我——”
才一挣扎着开口,那勾着他的小指忽然脱开,枕边身影一动,一片温热落在他唇上,将他自一团乱麻的脑海中勉强搜罗出的拙劣解释一下子堵了回去。
如蜻蜓点水般,只落了一下就飞走了,留下层层涟漪激荡。
飞也没有飞远,就伏在他耳畔,小声道:“是你先亲我的,那就是说,咱们之前说好的还作数。现在不做夫妻了,还是什么时候想亲你都可以,是不是?”
笑嘻嘻的话音还没散,耳垂上又倏然落来温软的一记。
“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万幸有夜色掩着,庄和初破罐子破摔地放任自己红透了,却还是心虚地将一张涨得发烫的脸别了过去。
千钟与他挨得紧,隔着轻薄的寝衣,清晰地觉出他身上异常升高的温度,忙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一摸便不由得一惊。
“怎么一下子烧起来了?”
“没有——”庄和初艰难地开口。
“有呀,都出了一头汗了,是难受得很吗?”
“不是发烧……”
“啊?”千钟不明所以,“那是怎么了?”
“……”
庄和初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个能说得出口的解释,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一翻身,转面背对着她,干巴巴地道:“快睡吧,明日还有要事。”
千钟一头雾水地躺回自己枕上,对着那片因乱了气息而微微起伏的肩背看了片刻,忽地在这莫名其妙的别扭里想起些什么。
“啊!说好今日委屈你的补偿,我没忘,你有什么很想要的吗?”
良久,气息终于沉定下来。
庄和初面朝着纱帐外的无尽黑暗,感受着就在背后咫尺之近的温热,在被子下轻轻摩挲着自己方才被她勾过的那根小指,轻如梦呓道。
“你已给过了。”
第212章
一早进宫,中宫遣来的女使就在宫门内迎候,径直将他们引去了御园。
这一场冬寒分外漫长,已是正月将尽,春意初萌,深寒尤在,街上才刚见着一点蓄势待发的枝芽,深宫御园里就已被各种盛放的花朵堆出了满目春色。
在今日阴沉沉的天色下,摇曳着不合季候的鲜艳。
原以为琼林苑的春华早发是城内外季候略有不同,这会儿走在这御园里,千钟才忽然明白,该是这严冬太长了,伺候这些花木的人有意将它们早早催发的结果。
从前在皇城最低微的罅隙里讨生活,只听着夹杂在风霜雨雪间的传言,让她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这一堵堵高墙后金尊玉贵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近来在这些高墙之间进出得多了,她才渐渐有些明白,活在这些高墙间的人,也是想破脑袋都想象不出,那些阴暗逼仄、缺衣少食的罅隙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就算他们想看,也一定会有人为着自己的前程而伸出手,紧紧捂上他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