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又有个裕王府郡主的金贵身份在这儿镇着,有人肯为这一场混乱拿主意,再好不过,家丁们便一个个噤若寒蝉,只管埋头伺候着,对适才那场惊心动魄又莫名其妙的交战只字不提。
谢宗云被人自那冷得透骨的荷池里捞出来,按出呛进腹中的池水,便醒得差不多了。
才一清醒,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千钟拽着,来给不知什么时候昏睡在这里的庄和初诊脉。
谢宗云迷迷糊糊给他断了伤情,塞了两颗救急的丹药,又着人给他处置了伤口,才一头雾水地有人伺候着收拾了自己。
直到这会儿,姜汤都喝了半碗,还没人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切给他一个说法。
千钟也只与他说,庄和初醒来自会让他知道。
庄和初轻抚了抚挽扶在他手臂的手,算作一声感谢,转看着那最多半个时辰前还浑身杀气腾腾的人。
“谢统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谢宗云的确依稀记得些什么,但那些又实在算不得是什么记忆。
不过,对着两个如此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人,再说多么莫名其妙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
“我就记着……谢宗云屁股一沉坐到床尾,呷着姜汤道,“我好像是在灵堂里睡着了,然后,梦见灵堂门口有个麻麻赖赖的大蟾蜍。我想把它擒住,但不知道打哪又冒出个成了精的竹节虫,老大一个,飞来蹿去的。我追着它天上地下地打了半天,还遇着另一群妖怪,从它们手里夺了兵器,但就是打不死那竹节虫,给我累的啊……”
这会儿回想起来,那画面还清晰得让人恼火。
可再怎么清晰,脑子里灌进再多荷塘泥,谢宗云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能有什么精怪找上家门来跟他打架。
说罢,谢宗云一叹,又补道:“八成是给老头儿收拾后事太累,发了夜游症。”
夜游症之人,看似已睁眼醒来,实则仍在睡中,走到何处,做过些什么,全不受神志所控,醒来也浑然不知。
他掉进荷池这事,还有从头到脚的莫名疼痛,以及胳膊上那道不知怎么划破的口子,如此推想最是合理,可庄和初既然这么问他,还在他说起这些时满目复杂地看着他,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你也做了一样的梦?”谢宗云试探问。
“没有。”庄和初看他的目光愈发复杂了几分。
“那你又是怎么伤的?”
庄和初淡淡道:“抓野猪。”
“野猪?”谢宗云一愣,“皇城里哪来的野猪?”
“皇城里也没有成精的竹节虫。”
眼见着那二人的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谢宗云才陡然回神,愕然惊道:“那个竹节虫是你……不是,你就是那个竹节虫——”
“我不是那个大蟾蜍。”千钟小声道。
“……”
谢宗云能转过这弯来就好,庄和初没有闲情与他再一句句回顾他头脑中那些荒诞奇绝的画面,直问道:“裕王今日来吊唁,定没有空着手来吧?”
裕王?谢宗云又是一愣。
裕王的确没空着手,但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就只是那些吊唁之物。
尊者礼赠,必得慎重以待,府中仆婢虽少,但也都眼见着裕王大张旗鼓来这一趟,裕王走后,他片刻不敢懒怠,一一将那些东西敬在灵前了。
庄和初问起这个,话里的意思,便是他见着的那番荒唐景象同裕王送来的祭品有关。
酒食一类,他没入口,布帛一类,已叫仆婢收到合宜的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