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苏姑姑提点。”千钟应着,朝下摊开一只手,“我记着了,下回一定差遣府里当差的人来接,这回,我来都来了,苏姑姑就把药交给我吧。”
苏绾绾直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不禁好气又好笑,“郡主没听懂我的话吗?”
千钟点头,“我听懂了。”
不止听懂了,还印证了她来之前的揣测。
裕王好不容易拿住庄和初一回,不会轻易把药给出来,就像街上那些故意戏耍叫花子取乐的人,拿一口饭吊着人,像逗狗一样地来回耍弄。
让他们进去,那所谓的谢恩,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磋磨羞辱。
她和那人许诺过,要做他的靠山,若连一道门都拦不住,还算什么靠山?
“我知道,送药来医治庄大人,是我父王在皇上那应的差事,苏姑姑奉我父王的命担上这皇差,是我父王莫大的赏识,办好了,一定会得重赏,我自然要成全苏姑姑这美事。”
千钟不卑不亢笑着,又朝阶下摊开手。
“苏姑姑把药给我就好,咱们往后都算是一家人了,裕王府那边的事我还要仰仗苏姑姑多照应呢,谢恩什么的,就免了吧。”
苏绾绾愣了半晌才捋明白,这人是觉着她该对庄和初谢恩?
苏绾绾气笑了,那维持了好一阵的端庄笑靥里也掩不住地透出一抹尖刻。
“看来,郡主还是不大明白高门大户里的规矩,我奉裕王命而来,见我便如见裕王。不打紧,日后多得是机会,我会慢慢教着郡主。”
苏绾绾边说着,边提步踏上台阶。
站在大门前的人既不喝止她,也不唤人来,就如她所料,匍匐于地太久的人,一夕手握权柄,也不知该怎么用。
苏绾绾心里哂笑着步步走上去,只差一步就跨上门前时,忽觉近在咫尺的人影一晃。
不只是人影,还有那把伞。
千钟擎在手中的伞顿然一震,一击直扑苏绾绾面门。
苏绾绾一惊,猝不及防间踉跄着退了一步。
台阶上覆了一层薄雪,最是湿滑,苏绾绾仓促一退,脚下失稳,身形一晃跌坐下去,手中的伞脱手而出,骨碌碌滚下阶去。
这一跌的疼痛,远没有这一击对她的震撼来得剧烈。
这一击格挡有些像模像样的招式,不过也粗浅得很,看得出没练多久。
但这往日里见了谁都只会磕头赔笑脸的人,竟就这样对着她使了出来。
苏绾绾愕然跌坐在台阶上,随行而来的裕王府侍卫们一时都没动作。
不管这郡主名号是怎么来的,顶了这个名号,就算是裕王府的主子,苏绾绾再得裕王倚重,也是与他们一样当差的,他们听她差遣拆这倒霉门匾,已经是看在裕王近日分外抬举她而给她的一点脸面。
再多的,不到性命攸关处,他们可不情愿白惹一身是非。
再说,就这一下子,是郡主拿一把伞掀翻了苏绾绾更合理,还是苏绾绾走路没留神,冲撞到郡主伞上,自个儿脚滑摔了更可信?
他们反正没看清。
千钟一招收势,又稳稳将伞擎回头顶,居高睨下,“谢苏姑姑指教。见苏姑姑如见裕王,那见我便如见着庄大人了。”
千钟浅浅对着跌坐阶下的人福身行了礼。
“我代庄大人谢过裕王赏药。这谢恩的礼数已周全,苏姑姑把药交给我,我记着苏姑姑今日冒雪来送药的恩情,改日请苏姑姑喝茶。”
千钟顿了顿,响脆如铃的话音忽一沉,又道:“苏姑姑若定要进门,我也把话搁在这,我不准。你敬不敬我都不打紧,你只要认这裕王府郡主的尊位,就听我的话。要是不认,你就打死我,从我身上踩过去。我可说好,我不会由着你打,我一定会拼了命地还手,咱们生死自负,到阎王殿里,谁也别怨谁。”
字字如铁地撂下,千钟再一次朝阶下摊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