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庄和初勾结裕王,便是说大皇子勾结裕王,她也不会断然否却这种可能。
是非、善恶、黑白,不由她来断公道。
她的差事,她的价值,只在耳目之间。
功过存亡俱在一念,银柳应罢,毫不迟疑便道:“陛下所问梅重九一事,卑职有比谢司公更多见闻。”
“你说。”
“正月初八,梅先生奉旨去庄府过顺星节,卑职随行,席间发觉,庄府姜管家与梅先生似是旧识。”
“旧识?”萧承泽不以为意,“那梅重九在皇城说书,名声大噪,姜浓在庄府内外操持大小事务,常在街面行走,与他相识,也不算什么奇事吧。”
“卑职随姜管家当差多年,知她从未去过广泰楼听书,广泰楼关门前,梅先生也从未去过庄府,但不知为何,姜管家对梅先生甚为用心,照拂细致入微,非比寻常。”
银柳细细报了那日做水仙花灯祈愿的情形,又说起那日自庄府拿回的小猫玩具,“那些针线绳结上的手艺,卑职认得出,皆是姜管家亲手所制。以姜管家往日在年节里的劳碌,要亲手做出这些,该是在梅先生住来庄府那时便开始动手了。是以卑职斗胆揣测,梅宅里那只小猫,也是经姜管家安排送来梅先生身边的。”
许是这二人的瓜葛终究非是当下正题,萧承泽只略略蹙眉听着,一言未发。
银柳便又道:“再便是,有一件事,关乎梅县主,谢司公言语之间或有矫饰。”
“哪一件?”萧承泽果然问。
“那只碗。”
这只碗的事上,她还缺些确凿的见闻,但已足够天子发话,让她尽快摸查清楚。那些突然为习武一事赐下的鼓励,便是要在这件事上推促一把,尽快给她个合宜的时机。
是以细细筹备一日,千钟来时,银柳这处已万事俱备了。
千钟刚换上一身短打时,还颇有些紧张,依着银柳的话做了一轮扎马站桩、攀爬跳跃的尝试后,出了一重薄汗,整个人反倒松泛了下来。
“这可比在街上逃命的时候轻省多了!”
那次在这园子里被她砸了一伞柿子时,银柳就已发觉了。
这身形瘦小的人,虽称不上强健,但因常年奔逃求生,敏捷柔韧,且下盘扎实,虽无套路章法,但在这些基础功夫上,已远超过寻常初涉武功之人。
初学尝些甜头,才不易一下子就撂了挑子。
“县主真是天赋异禀!”银柳夸赞几声,正要往下一项走,忽听千钟按捺不住地问。
“银柳姑姑看,我使个什么兵刃好呀?”
兵刃?
习武一向是先夯基础,再习套路身法,最后才是配以适宜的兵刃。
头一堂课,银柳倒还真没往这么远处计划,但显然这求学的人已经思量过了,“县主有什么心仪的兵刃吗?”
“我想学用伞。”千钟毫不迟疑道,“从前我想都没想过,伞也能当兵刃。一把伞随身带着,一点儿也不惹眼,遇着个日晒雨雪天,还能做两用,可太方便了。”
“随身带着?”银柳思量着她这话,“县主为何想要随身带把兵刃?是遇着什么麻烦了?”
“没有没有!”千钟忙摇头,摇得额上星星点点的汗珠直晃,整个人在明亮的天光下仿佛是块一眼便能看透的晶石。
“我就是想着,我能有命遇上庄大人,全靠皇城里好心的贵人们给我赏饭。大人说,我是被善念养大的,可我现在日子过好了,却不知道这些恩该向谁去报。但不管怎么说,这些贵人们多半都是住在皇城里的,要是我有武艺,随身带着兵刃,只要在街上见着不平事,帮上一把,迟早能帮到这些贵人身上,就能报上这些贵人的恩了。”
庄和初两度问她为何习武,她都咽了这一截没提。
非是不想与庄和初坦白,只是这些恩她已想到了回报的法子,但庄和初予她的恩,她要怎么报,实在是想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