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初又道:“正月十三太平观的法事,皇上已准下了,我要做些准备,就不陪你一同去梅宅了。”
在安澜院时,淳于昇话说得急,但也说得清楚,要琴师这事上相关的人都要去这法事。
那日在宫里断案,她可没少插话,说相关,定是算得上的。
外面还是冰天雪地,草木枯槁,但投进房里的光已有些春日的气息了。
一切都向着好处生发。
千钟低头看着身前人抬手间腕上露出的那圈红绳,结结实实绕着,心里越发安定,问:“太平观的事,我要预备些什么吗?”
第151章
原以为总要有些参加太平观法事的章程与她说说,庄和初却只轻描淡写地说,让她安心去梅宅学武就是,待他这里准备好了,自会去梅宅与她细说。
只有一样,庄和初额外嘱咐道:“梅宅之外的这些是非,尽量不要对梅先生多言,免他忧心。”
梅宅的墙并不算高,就连她在宫里那番周公之礼的胡话都跃过宫墙飘了进去,怀远驿这天大的动静,生生折腾了一天一夜,昨日在街上都有零星耳闻了,又经这一夜,难保已有多少钻进了梅宅里。
庄和初自然不会不知这些,他嘱咐的是另一回事。
千钟会意道:“大人放心吧,兄长问起来,我保管对答周全。”
千钟这面才收拾着起身,庄府已递话去了梅宅,着银柳早做准备。
这桩差事,银柳昨日自宫里回来,便已着手准备了。
殿里那至尊之人问她,如何看谢司公对庄和初审查的那些话时,她才第一次知晓,这些年坐在皇城探事司头一把交椅上的,竟就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谢老太医。
“谢司公所言庄大人与梅县主之行迹,确有其事,但个中因果,卑职不敢妄言。”银柳当时如此答,“不过,还有一件事,适才未听谢司公提及,不知他先前是否与陛下禀奏过。”
“何事?”
“年前,谢司公曾对卑职下过一道密令,命卑职去杀梅县主。”
萧承泽诧异,诧异的却不是这道密令的内容,“谢司公下令?”
此事在第九监的差事里,照之前给她的旨意,是不必专程向宫中密报的,但见萧承泽这般反应,俨然是此事呈上御案时,已与她当日所见所闻有些微妙的出入了。
银柳当即想将那日情形复述一遍,萧承泽却似未卜先知地问:“密令出自谢司公之手这件事,是不是庄和初特意当着你与梅县主的面揭开的?”
这一问的关要不在庄和初,也不在她与梅县主,而在那个“特意”。
特意,便是说,本无必要,却有意为之。
“是。”银柳如实答。
“在探事司的记档里,你说的这道密令,是庄和初下的。庄和初亲述,他为的是表演一场英雄救美,使梅县主死心塌地,为他所用。”萧承泽问,“你所见,有没有这种可能?”
探事司的记档是怎么回事,银柳不知,但当日情形,若做这番解释,确实不无可能。
毕竟,这种计俩,在行间一行里也算不得什么新鲜手段。
“有。”银柳还是如实答,但答得心慌,答得胆寒。
若当日是这么一回事,那后来庄和初因此将她打发来梅宅掌事,以及,专门点派她来教梅县主武功,都无法排除另一种用意。
庄和初已看破了她在御前的这一桩差事,却又不欲开罪天子,所以借故把她遣远,但又推给她一个梅县主,作为继续获取有关他一应消息的通道,以在坐稳司公之位之前,安天子疑心。
庄和初是否真有此意,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御座上掌握生杀之权的人,可以如此推想。
何况,从皇城探事司,到暗中受命于天子,她已见过太多白皮黑里、黑面白心之人,每一个都出人意表,日子长了,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