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出门吗?”
千钟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向那不知何时已起床更衣毕的人。
庄和初拨开还垂着的半边帐幔,坐来床边,顺手将被她坐起时一把推开被子往回掖了掖,边道:“大皇子府差了人来,不知何事,我去看看。”
“您今日还有事差遣我办吗?”
庄和初轻摇头,“昨日辛苦你了,今日好好歇歇。”
昨夜一路将人抱回来时,人已睡沉了,便只将发髻上那些钗环一一松解下,没有细细梳顺,在枕间摩挲一夜,这会儿乍一起来,本就有些毛糙的头发蒙茸地支棱着,如此睡意朦胧地坐在被子里,无辜得一点儿不像个做梦都嚷嚷着要叼他脖子的人。
梦里说过什么,这人该也都忘干净了。
庄和初暗自好笑着,抬手拢了拢那片乱发,“再多睡会儿吧,饿了再起也不迟。”
千钟却没有再钻回被窝的意思,揉揉眼睛,目光清明了几分,“您这里要是没有我的差事,我能去趟梅宅吗?好几日没跟兄长学识字了。”
困倦未消,竟已记挂着这事了。
想必是昨夜看着大皇子那些功课,太多字认不得,又生了上进的劲头。
梅重九目盲但不失心细,总不会让她累过了头。
去梅宅也好。
“好,晚些差人送你去。”
庄和初安顿罢内院的事,去到花厅时,云升已在那里直挺挺地戳了许久,心里对着各路能想起名号的神仙拜过一圈儿了。
一见庄和初来,云升腰背一绷,“庄先生……庄、庄大人。”
只一个称呼就憋了张大红脸。
庄和初笑笑,全做充耳未闻,只问道:“大皇子还好吗?”
云升脑袋一耷拉,纠起愁眉,蔫蔫地道:“昨夜回去,闹得府里人仰马翻的,都到了后半夜,还抱着被子哭呢。”
庄和初暗自苦笑,只看他昨夜离开时的架势,也料到会如此。
“他喝多了酒吗?”
“没有。”有诸多先例在前,只这二字显然没有分量,云升忙抬头补道,“没有,这回真的没有。殿下说,他还没在晋国公那正式行过礼,他今日还是要按先前的安排,早起去大理寺研读案卷,所以不能喝酒。”
气急到那副样子,还能拎得清这份轻重,到底是长大了。
笑意弯在眉目间,如熟透的柿子,甘美中隐着丝丝难以觉察的涩意,庄和初轻轻点头,“他很快便会适应的。回去也不必多劝,只是需得多留意些饮食起居,不要太累。旁的,我这里都好,不必再来了。”
“我……”云升支吾片刻,又为难地一低头,“我回不去。”
“嗯?”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
“我们殿下说,您这里三青三绿去蜀州一时回不来,身边缺个方便贴身照护的人,差我自今日起跟在您身边,随护您左右。”
云升越说脑袋耷拉得越低,话说完,脑袋恨不得别到腰上去了。
云升为难的什么,庄和初自然清楚。
大皇子府的侍卫哪是能被寻常官员留在身边使唤的?何况现在也没了那道师生的名义。
萧廷俊如此行事,使性子闹脾气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还做给晋国公看,明晃晃让晋国公知道,他与庄府这里不会立时断了关联,以防叫晋国公轻易拿捏了他。
只是如此一来,无疑是要让庄府与晋国公府结下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