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初不让动,必定是有不动的好处。
但事已至此。
千钟心头一绷,话也蓦地一断,脚下略缓了缓,定定神,若无其事地改口。
“殿下……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呀?我跟大人去了趟太平观,大人还有些旁的事,要再晚点才能回,您莫怪罪。”
说话间,千钟已稳住步子笑盈盈走上前,好奇朝萧廷俊手上望去。
匣子盖虽已打开,奈何萧廷俊个子高,翻开的匣盖正将她视线挡了个严实,“您手上这是什么呀?”
盖子打开的那一刻,萧廷俊就已看清了,只是没看明白。
“这是……谢府差人来送给你的。”
匣子在萧廷俊手上转了个向,匣中之物便无遮无挡地映进了千钟眼里。
猝不及防,千钟陡然一愣。
匣子里是一只碗。
只有一只碗,还是一只粗陋的土瓷碗,粗陋到无论是谢府还是庄府,都没有这样成色的东西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但只这么一眼落下去,千钟便知道,这碗确曾出现在庄府里。
确切说,是有一部分曾经来过。
千钟一时呆愣着,一声不响,萧廷俊只道是她也看不明白,自顾自地纳闷道:“这谢府送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一只碗?这成色的碗,皇城街面上讨饭的都看不上吧。好像还是个破的,破了又补好的。送一个破碗上门,这算是什么意思?”
借着渐见衰微的夕照,萧廷俊盯着匣子里的东西细细打量一圈,还是莫名其妙。
“县主你——”抬眼再看向那被指名亲启的人,萧廷俊吓得唇舌一僵,“你……你这是怎么了?别别,别哭——”
刚才还笑盈盈迎过来的人,这会儿不知怎的,一声不响就已泪垂满腮了。
残阳余晖将那道道泪痕映得如泣血一般。
萧廷俊直觉得捧在手上的匣子像块热炭似的,恨不能立刻有多远撇多远,可偏生这东西是他夺过来非要打开的,千钟不接过去,他便只好捧着。
“县主……认得这东西吗?”萧廷俊一头雾水。
千钟紧抿着唇,定定盯着匣中之物,半晌才咬着牙,似已极力压着哭腔,还是有些颤颤地道:“殿下……求您行行好,请皇上再下个旨,让我跟庄大人散了吧。”
什么叫……散了?
萧廷俊一时没兜过这个弯,怔愣问:“散什么?”
“今天在宫里,裕王就拿从前讨饭的事训斥我……现在眼见着皇上不让庄大人再给您当先生了,连谢老太医都这么欺负人,送个讨饭的破碗来,这摆明是笑话大人娶了我以后就倒大霉丢差事,往后要去讨饭了……”
越说哭腔越压不住,几句话说下来,那细弱的话音已快被抽噎声淹没殆尽了。
“我算什么梅县主?我就是个叫花子,我还是回街上讨饭去吧——”
萧廷俊正被她哭得不知所措,忽见她伸手来抓那匣子里的碗,忙一转胳膊避开了。
“别,别别……”
自千钟的身影急匆匆出现在院中,姜浓的视线便一直追在她身上。
关于这匣子里能是什么,在萧廷俊把它打开的那一瞬前,姜浓在心中做了足有不下十种猜度,但没有一种跟眼前这东西沾得上边。
原本还懵着,好在,千钟在这几句哭诉间把一切都与她说明白了。
“县主息怒。”萧廷俊一避,姜浓忙也上前,扶过那哭得浑身直抖的人,柔声劝哄,“天大的事,您慢慢说,殿下在这儿,总能为您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