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照规矩,这些事也是要宫中送嫁的女使一起教了的,谁知为了精简流程,删减的部分里偏就含了这一环……
千钟在庄和初那难以言表的神情里隐约看出点端倪。
“我爹说的,不对吗?”
庄和初教书讲学这么多年,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讲授这种内容,没有半点儿准备,一时也不知道从哪儿下嘴才好。
不过,这样的事,日后待她识字多了,略读点医书,自然会懂。
“差不多。”庄和初权衡良久,才似是而非道。
千钟狐疑地盯着那张不知怎么就微微泛红的脸,正色道,“那您怎么能做得了送子观音娘娘的主啊?万一,明天一早,我就有身孕了呢?”
“不会的。”庄和初亦正色道,“昨夜我已在府中做过法事,送子观音娘娘进不来。”
千钟这才安心地哦了一声,奇道:“您还有这样的神通呐?”
“天机不可泄露,多说无益。”
有这一句话顶着,千钟一句也不敢再多问。
庄和初自房中离开不久,姜浓便带人来送了饭食,又为千钟更衣梳洗,一切收拾罢,夜色已浓沉如墨,喧闹声早已散尽。
庄和初还没回来。
千钟原想等一等那人,可吃饱喝足,从头到脚卸下那些沉甸甸的裹束,身上一松泛,积了一日的倦意席卷而来,实在困乏得紧,便在姜浓的劝说下先上床去边歇着边等。
歇着歇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依稀听见些断断续续的咳声,声音很轻,渺远得像在梦中深处传来的。
这咳声实在太熟悉。
迷迷糊糊中,千钟恍惚以为自己还是睡在那人床榻边,守着那重伤高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人,不由得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一睁眼看见红烛透过红帐映进来的光晕,千钟怔愣片刻,这才醒过神。
新婚之夜,红烛彻夜不息,要一直燃到天明。
也不知什么时辰了。
身旁那半张床还是空着的,人不在,可那咳声好像从梦里追了出来,还在一声声地往她耳中钻。
千钟又好好醒了醒神,才辨出咳声是从外间传来的。
咳声被人竭力压抑着,仍能听出咳得深重,千钟忙起身下床出去。
隔着内外间的帘幕一挑,就见那不知何时回来的人正拥着被子睡在外间的坐榻上,咳得厉害躺不住,半支起身子咳着。
便是如此,那人仍能提着三分警惕,一发觉她的动静,立时收了那方紧掩在唇上的手绢。
虽离得远,千钟也还是在打帘的瞬间就一眼看见那上面斑斑的血迹。
千钟心头一跳,疾步上前去,将晾在坐榻旁几案上的茶捧过来给他。
人刚一打帘出来,庄和初就看见来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
千钟去端茶的功夫,庄和初已勉力坐起身,取过搭在被子上的大氅,人一到近前,便先给她裹上,才接了她手里的茶。
庄和初含了一口茶漱去唇齿间的血腥,看着眉目间还笼着惺忪睡意的人,歉然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您没吵着我,是我在等您呢。”千钟坐到他身旁,在他背上顺抚着,“您怎么睡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