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
乍听这话,千钟还吓一跳,待去梅重九那里吃过饭,再一路返回沉心堂,才霍然明白,这的确是最合宜的处置了。
橘子是她从裕王府里拿来的不假,可上面也没长着什么裕王府的印记,既已离了裕王府的门,哪还能证明它就是打裕王府里出来的?
皇城街面上那些卖假珠宝文玩的,惯会使这把戏。
何况,初三要办婚仪,明日就是初二,上回银柳就说过,成亲前一日宫里会来人,这回该也一样,若被眼尖的发觉梅宅里有这来路不明的橘子,怕是治罪裕王不成,反要惹祸上身了。
可惜,还是明白得有些迟。
除去她饭前吃的那一个,盘里还有五个,她已在梅重九那里吃得饱饱的,一时间实在吃不完,分给宅子里的其他人,又怕橘子里的蹊跷被更多人觉察,走漏出去。
也只有拿去庄和初那儿,让他帮着吃些了。
如此打算着,千钟一回来便屏退左右,将橘子一个个往怀里敛拾,举动间衣袖撩起微风,气息流荡间,一缕梅香混着丝丝清苦的药气拂面而来。
哪里来的药气?
千钟不由得抬头寻了一眼。
眼前只有庄和初折给她的那枝红梅,这会儿插在桌案上的白瓷花觚里,亭亭而立,像极了那个站在门下灯火中迎候她的人。
凑近细闻,真是这梅花上散出的药气。
花上不但有药气,那些柔嫩的花瓣上竟还有好些细微的折痕,只是叫那殷红的色泽掩住了,夜里昏暗,不凑近细瞧,很难发觉。
这样的痕迹,一旦发觉,便不难想是如何来的。
之前庄和初来时,他的披风解下搭放在了屋中一扇屏风上,走时匆忙,没有取,这会儿还在这里搭着。
千钟搁下橘子走上前去,才一将披风取下,不必凑近细闻,就有一缕混着药气的梅香抖了出来。
翻开来看,内里上赫然沾着星星点点的花粉。
如此便意味着,在他手执梅枝等在门下之前,这枝梅花该已在他怀中捂了许久,以至于取出这么一阵子了,两相沾染的气息还都没散尽。
这就怪了。
今夜风虽冷,却并不算烈,何况梅花原就开在风雪里,不怕冻坏,只是从宅子里折了花,走到宅门口来等她,怎么想,也不必多此一举。
而且,拿在手上才发觉,他这披风实在单薄了些。
庄和初伤重未愈,难免畏寒,这两日凡走出屋子,总要披件厚重的大氅,今夜出来迎她,竟穿得这样轻便……
不对。
一个念头升起,千钟心头一揪,忙低了低身,逆光朝地上看去。
果然,有些湿印子被屋中热气烘干了留在地上,就像初入庄府那夜,她那沾了积雪的破草鞋在庄府地面上留下的一样。
只不过,这回换是庄和初的鞋印了。
下雪已经是几日前的事了,为着过年方便,梅宅门里门外各处的雪早已扫好堆到不碍行走的地方,皇城里不管高门还是小户也都如此,街道亦然。
今夜还能踏到雪的地处,要么是屋顶墙头,要么就是冷僻暗巷。
单是这点蛛丝马迹,还不足下定断,千钟又从花觚里抽出那梅枝,对着宅子中每棵梅树一枝一杈地找过去。
里里外外全找了一遍,也没有一棵能对上。
这便是如山铁证了。
千钟带着那支铁证回去时,银柳正来寻她,与她大致说了些明日宫里来人要办的事,千钟一耳进一耳出地听罢,佯作刚刚发现庄和初的披风落在这儿,若无其事地叫银柳给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