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还是那清润温煦的话音,徐徐钻入耳中,却让人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悚然的寒意。
萧承泽眉头一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在第一次杀人时,也会一并杀死从前的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可在杀过玉轻容之后,大皇子并未与往日有什么不同。那便极有可能,这一变化,在从前某时就已完成了。”
言至此处,庄和初就收了声。
话意极尽婉转,萧承泽还是听得明白。
往最直白里讲,就是说,玉轻容,并不是断在萧廷俊手里的第一条人命。
杀过人,并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萧廷俊常日里一贯前呼后拥,却在这件事上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就连庄和初也浑然未觉的情况下,他在不知何时何处,为了不知什么事,杀了一个不知是谁的人。
萧承泽目光凝在炭火上,随着炭火的跃动明而又灭,良久才道:“这事,你私下里查查,你知朕知,也不必报给谢恂了。”
“臣明白。”庄和初应罢便不作声了。
但这人的脾气,萧承泽最是清楚,若非今日说到大皇子入朝的话上,像这种才只有个疑影儿的事,这人必不会就这么说到他面前来,给他徒增烦扰。
破此大例,绕这一道弯子,左不过还是想让他多做一道掂量罢了。
萧承泽将掌中剥空的那把核桃壳一丢,“大皇子入朝的事,再说吧。”
这一口松罢,萧承泽转手又摸过一颗核桃,也将话头转回了眼前。
“明日两国外使就进城了,你第九监管着暗处的防卫,免不得辛苦些。婚仪的那些事,你不必担心,朕不会全然甩手给裕王,也会着人盯着,一定为你好好操办。”
“谢陛下挂怀,但还请陛下甩手给裕王吧。”
第57章
把婚仪的事甩手给裕王?他倒是真敢想。
萧承泽斜了一眼那甩手掌柜,手上饱满的核桃在钳子间夹得咔咔作响。
“你当裕王真盼着你百年好合啊?要是事到临头,当着两国外使的面,再重蹈当年梅氏覆辙,你是还想再守十年活寡吗?”
这厢剥核桃的功夫,那些早先一步摆上炭炉的核桃仁已烘透了六七分,贴近炭炉的一面开始泛出微微的焦香了。
继续烘着也未尝不可,但这会儿翻一翻面,待晚些烘透,口感更为均匀。
萧承泽正被刚夹开的一把核桃占着手,又无宫人随侍,庄和初便敛起宽大的衣袖,转手在茶盘里拿起个竹夹,施然起身,半跪去了烘着核桃仁的炭炉旁。
这不合规矩,但萧承泽没吭声。
萧承泽就瞧着这人一面轻缓而有序地一块块翻过着那些核桃仁,一面波澜不兴地答他的话。
“臣就是相信,裕王极力促成此事,定有谋算。若不容他在此处折腾,也必另谋他法,不如就折腾在臣身上,臣应对起来还能省事些。”
近日裕王心心念念折腾的事,说到底,都是为着那么一桩。
雍朝此番邀南绥与西凉两国外使前来共贺新岁,其中修好之意虽未明言,但朝野内外皆已心照不宣。
倘若雍朝与这两方主动修好,为表诚意,必不可少之事,就是裁减那两支长年镇在边地的大军,而这两支大军,恰就是握在裕王手中。
掌兵之权对裕王而言,是关乎存亡之事,裕王又岂会坐以待毙?
同理,若在此事上同裕王相抗,便意味着要同他拼个你死我活。